情 曲
悦雯走后,南教授应邀到“翠微山”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这次会盛况空前,省内外精英云集。
南教授赶到时,已是晚饭时分。“翠微山”后面是更高更大的群山,复盖在群山上的一片片森林,树木高大,枝繁叶茂,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氛,显得幽远而深广。
夜幕降临,群山、森林隐没在黑暗之中。远处,有星星点点幽微的灯光。一切都沉寂了。天地进入休眠状态。南教授内心深处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突然感到人是那样的渺小,天地宇宙是那样的浩瀚神秘,自己似乎被抛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荒山野岭。
“还是呆在房间看电视吧!”南教授心中想。
刚打开电视,手机响了起来。
“喂!南教授吗?您现在干什么?”
“我在‘翠微山’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
“什么时候完?”
“大概要到二十五日”
“你说你回去后情绪不好,是不是由于我的原因引起的?如果有什么不周,也请凉解。”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我感到我已不习惯于呆在一个单位上班下班了,我感到这样的生活太压抑,太缺乏创造力,我在设想着自己开办一个公司。唉!我这个人,个性太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南教授与悦雯聊了很长时间。
悦雯的声音柔和而甜美,如哀如怨的倾诉中带着一种磁性和吸引力。这种甜美的声音伴随着南教授一夜的酣睡。
早上起来,南教授按惯例出去散步。
东方的天边,一抹朝霞,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人的精气神似乎又被调动起来,白天,比起夜幕笼罩的黑夜可爱多了。他与悦雯上山的那条婉转曲折的小路,以及他们捉蝴蝶的那个高高的平台清晰可见。
一只鸟儿落在路边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南教授想,它多么象活波可爱的悦雯。
山民们骑着自行车,下山赶集了。有不少女人包着头,初春的天仍很冷。但这个遥远而孤寂的山中又充满了活力,人这个高级动物又开始活动起来。
在“翠微山”的东边,盛开着一片白色的梨花,远远望去,犹如一片白色的海。白的那样美丽动人,每一朵好象在朝你微笑。
离“翠微山”不远,有一个野生动物园,园内有野生动物几百种。园区山环水绕,奇石嶙峋,丰草长林,景色宜人。在这里,游人可以感到猛兽的威严,草食动物的温顺,爬行动物的奇异,鸟类的轻盈美丽。当那几只孔雀开屏时,南教授赞叹:真美!他还用照相机把它们拍摄下来。
上午,省上研究院的专家作了学术报告,讲得很精彩。讲述人用严密的逻辑,丰富的例证,勾划出了客观事物运动的规律。南教授思考着他们的选题和研究方法,从中得到不少启示。他隐约感到一个新的学术的竞争和攀登已经开始。
下午,代表们去参观“上林苑书画院”。据介绍,“上林苑”于汉武帝时期修建,占地数百平方公里,隋唐时期已成为皇家逍遥胜地。唐太宗时在此笼山为园,并建了“翠微宫”;唐明皇曾游猎于此,见其山清水秀,如人间仙境,赞其胜似“皇家内苑”,“内苑村”由此而得名。古往今来,不少文人墨客在此修身养性,吟诗作画。书画院院长知道这次来参加会议的都是名人雅士,早已在门口的台桌上置放了笔、墨、纸。希望来参观的人留下墨宝。其他人或题诗,或作画,南教授两者都不会,推托再三,最后写了四个字:林深情深。
书画院院长问:何以题此四字?
南教授慢条斯理地说:“这儿的风景太美了,我想起了《西厢记》中‘晓来谁染霜林醉,都是离人泪’的诗句。自然界也有情,有情人的分离,眼泪变成了苦酒,使枫林都醉了。说到此处,南教授的眼睛有点濕润,看来,南教授又想起了悦雯,在他的心上,仍罩了一层浓浓的悲伤的色彩。
在返回的路上,天色阴沉下来,三月的北方,大风扬沙,气温骤降,南教授赶紧给悦雯发出短信:天色阴,气温降,加衣裳,勿着凉。等待那明媚春光,开眼界,立壮志,添豪情,谱写人生新篇章。
悦雯来电话,说她要过二十八岁生日,南教授发出一首贺诗:
娉娉袅袅二八余,
豆蔻梢头春月初,
情蕴意绵江南路,
雪融霜消花发时。
会议结束,南教授登上了归途的火车。火车在崇山峻岭之间穿行,躺在卧铺上的南教授刚刚想闭目养神,悦雯发来了短信:
南教授,您说的真对,感情真是一片沼泽地,我是绝对不会再陷入了,我今后再也不会爱仍何人了。我从小缺少爱,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好在我已习惯了这种生活。
悦雯的信令南教授心头一怔,他开始替悦雯担心起来:她要是想不开,寻了短见怎么办?他感紧发了一条短信:
人生的价值在于奋斗,在于创造,任何时候都不能磨灭生活的热情和希望,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美好的人生。而且我会永远关注和支持你,你生活得快乐,我才会开心。
南教授心中很急。为了平衡自己的心理,他硬着头皮阅读自己带的一本书。书中写道:有一个诗人,心灵微妙,脑袋象装满优美旋律的八音盒。南教授想,我也象这位诗人,多情善感,任何一点微小的刺激,都会引起情感的波澜。在南教授的“情感之海”中,时儿呈显着波平浪静的宁谧;时儿呈显出汹涌奔腾的骚动;时儿处于混沌的黑暗;时儿处在光怪陆离的境况。“感情之海”,多少专家学者企图揭开它的奥秘,可是揭开了吗?说清了吗?那个“泛性论”的学者佛洛伊德,把“情海骚动”归结为“原欲”“情欲”,也许具有一些真理的成分。
过了一些时间,悦雯来电话,说它想创办一个公司,但困难大,需要筹措资金,办理各种登记审批手续。为此,她已有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
又过了一些时间,悦雯来电话,说她已离开了原来的城市,准备沿途看看父母,看看朋友,然后就到一个地方去。到什么地方,她自己也说不清。
南教授陷入了沉思。古人说过:“天下无不根之萌,君子无不根之情”。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悲或喜。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悦雯离开了她原来的单位,离开了她原来的城市?是事业?是爱情?……
南教授找不出恰当的劝慰悦雯的话来。
宋代诗人蒋捷写的词《虞美人。听雨》闪显在南教授的脑际:“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香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人生百态,凄风苦雨,悲欢离合之情,不断体验,不断深化,流动前进,弥久弥深,没有止境。
这首由悦雯和南教授演奏的“情曲”,并没有画上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