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我住在亲戚家，他们去了南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每天，我去上学，需要穿过一条狭长的小街，进入正街，然后走五百米，即到我就学的乡重点中学。
    那条狭长的街道两边都是门面，有各类小吃，还有一家花店。每天早上，店主都会把打蔫的花仍到不远处的垃圾池里。
    每次从花店门前走过，总喜欢拾起那些打蔫的花，将它们放在水笼头下轻轻冲洗，觉得依然清新可人。
    在小街与正街交界处有个铁栅栏，站着铁栅栏可以攀到二楼去。二楼的阳台对着小街，阳台上坐着一位瘫痪的少女，脸扭曲了，脚手也都变了形。
    少女每天都静静地坐着，用那张歪斜的脸木然地看着楼下的路和过往的人。
    有一天，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吓了一跳，但迅即觉得她是生命，虽然丑陋但很可怜，于是我攀上栅栏，抽出她面前花瓶里干枯的花，将那拾来的花放进去。
    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忽然闪动一丝灵动的光，如堆满残叶败枝的湖忽然飘过一丝春天的气息，温和而芬芳。那一刻，我为之震动。  

    第二天，第三天……我每天都将拾来的花插进那个花瓶里，每次都能看到那温和而芬芳的微笑，那微笑最终变成红晕在变形的脸上慢慢散开，化作满眼灼烫的温柔。这丝温柔一次次升起，穿过四季，无论是花开如蝶的春天，还是炎热的夏季，无论是黄叶飘零的秋天，还是寒冷的冬季，她一如阳台下那棵香樟树，默默地守候一份美丽。
    一年后，她忽然不知去向，但为了那温和而芬芳的目光，我依然将拾来的花插进那个瓶里，默默地回想一会儿后再去学校。
    春、夏、秋、冬，又一年过去了。在我毕业典礼结束后，准备离开这里去县重点高中报到的时候，我又从那个阳台下经过，忽然一张久违的面孔呈现在我的面前，只是她不再扭曲，端庄秀丽，她也不再瘫痪，能够自由行走。她是那样清新，通体灵秀，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那般美丽。
    归去来兮，她由丑丫变成了美女！我兴奋地跑去花店，买来鲜花，攀上栅栏，将花插进那个花瓶。她温柔地望着我，眼里充溢着感激的泪水。她双手捧起我的脸，将温热的唇吻在我干裂的嘴上……
    “你要我吗？”她的声音原来是那样好听。
    “是的，我爱你，等我完成学业后我来娶你！”我是那样激动，满脸通红。
    “你一定要兑现诺言！”她灼烫的目光要把我烧毁。
    “我一定！”我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们恋爱了，一直到我大学毕业。她每年春天都来看我，每次我们都一起到山上去看花，一起去河边看柳树，夜晚我们相拥着赏月……她温柔美丽，对我体贴入微。在我毕业的那年春天她来接我，我们相约一起留在信阳，一个中等城市，并在那年结了婚。
    婚后，我们一起回老家，当天去了那个小街，在那个铁栅栏下默默回想，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亲爱的，别这样！”我安慰她说。她忽然擦干眼泪，哽咽着告诉我：“亲爱的，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是她，她早在你见到她的第二年的冬天就去世了。我们是双胞胎，我们都为你的善良而感动，她去世前，让我嫁给你，今天我做到了，我特别幸福！”
    我们紧紧拥在一起。我觉得此刻我紧紧抱着的不仅仅是自己深爱的妻子，而是这对美丽善良的双胞胎姐妹，她们都重情重义，值得我一生珍惜。
    第二天，我们一起去很远的一座小山，去祭奠那个外表丑陋但内心温柔善良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