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居北京的同乡同事难掩激动,发了一条微博:“在北京也能吃到正宗的天水打卤面,实在幸福啊!”
我随口一问:“有乌龙头吗?”
没想到他立即回复:“有啊有啊,没有的话怎么能叫正宗呢!”
我不禁莞尔,无影无形的乡愁似乎瞬间被凝聚在了舌尖一点——那一抹最熟悉的天水打卤面味。
有遍尝人间美味的美食家说:“有时,我们吃的不是食物,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乡愁”。故乡食物和道不完的乡愁,如影随形,伴着我们漂泊万里,梦里催心。
就在同一天,我也幸福地尝到另一个同事特意从天水捎来的乌龙头,我迫不及待的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远在老家的姐姐。
原本以为,这个春天因为儿子备考回不了老家,一定吃不到故乡的乌龙头了,心底想念难停。当同事冷不丁提了一大包新鲜乌龙头和五叶菜给我时,真是喜出望外,诺诺然不知如何感谢了。
作为天水媳妇的同事只说:“真的不用客气,知道你喜欢”。
乌龙头,我喜欢,当然喜欢了!乌龙头是最独特的天水特产,似乎只要一提及“乌龙头”这个野菜名,就能立刻集起全天下天水人的故乡情结。“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进发”,舒婷这遥远的诗句莫名涌上心头。
一起在这个春天涌上心头的,还有父母家园里的点点滴滴,还有故乡春天里各种盘桓不去的美味。凉拌蕨菜、斜蒿、灰菜、五叶菜,凉拌苜蓿、芜菁,荠菜素扁食,苦菜浆水面,以及并不野生,在后院即可采摘为食的香椿拌豆腐、槐花蒸面,还有那直接入口的榆钱、本地小黄瓜……
阿城曾经说,乡愁,其实就是胃里的酶。思乡这个东西,就是思饮食,思饮食的过程,思饮食的气氛。诚哉斯言。
每年此时,老家山民把一个一个土布包摆在市场,里面满是等着散入寻常老天水人家的乌龙头,它个头有大有小,形状就像一只饱满的毛笔头,只不过它蘸满绿墨,泛着红晕。
我只知道每年春天回老家是一定要吃这道美味的,走时再大包小包带到兰州,凉拌、或者做打卤面,却不知这野菜何以得名,也从未见过这野菜究竟是如何生长的。估计除了采摘的山民,没多少人见过吧,它可不是我小时候在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野菜,而是真正的山珍野味。
我猜想,这么厚实饱满的嫩芽应该是长在多年生的木本植物上,也许是山间的灌木上?尽管每年我们吃掉了无数嫩芽,可是一年复一年,春风吹又生了。
在交通便利的今天,我依然没有机会进山,一睹隐匿在深山里的乌龙头树真容。不过在信息更为通畅的今天,我随手在网络上搜索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家乡野菜,竟然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相关词条:
乌龙头是袍木(植物名)芽的别称,又名木龙头、乌刺菜、乌鲳、树头菜、刺嫩芽、刺龙芽,属五加科,落叶灌木乔木,在甘肃天水林区、陇南山地、漳县阴湿山区与其它林木混生,喜连片生长,浑身长满小刺,是礼县山林地区所产的药、菜两用的名贵野菜。乌龙头树根茎可入药,其味甘苦性平,有健胃利便、活血止痛等功效。乌龙头是乌龙头树每年春长出的紫红色“弹头状”幼芽,含有钙、维生素B2及齐墩果酸,入口清脆、微苦、热量低,是理想的减肥野生名菜,药效作用明显。乌龙头菜既可鲜食,也可晒为干菜,还可用醋盐腌制成酸(咸)菜。食之药味浓郁,风味独特,味美可口。
另一条注释更加简明形象:乌龙头每年春季从枝条抽生出嫩芽,形如大拇指尖,芽长四厘米左右即可采取,此时嫩芽还未开苞,芽内嫩茎和未展开的嫩叶可食用。是一种多年生木本植物,茎杆多板刺,顶端生鸟头状叶包,可食,其味带涩,并杂中药味,谓之曰“乌龙头”或“味浓头”。
对了,“乌龙头”的词条是直接与“天水打卤面”相伴的。天水打卤面的标准做法也有科普:
用乌龙头、芹菜、木耳、黄花、豆腐干、大肉、丸子、夹板肉切成块、条、片,不带汤炒成臊子,浇上稠糊状芡汁。再用麦粉扯面条,面宽2厘米以上,煮熟扯面,捞入大碗中,浇上臊子,调入油泼辣子、醋、盐等佐料即成荤打卤面。臊子中不放肉则为素打卤面。特点是面宽、臊子大、碗大、臊子稠,与面条紧紧粘在一起,味美可口,充分体现了西北人粗犷豪放的性格。
也就是说,一碗带着春天特有乌龙头的打卤面,才是正宗的天水打卤面。这就不难理解,何以远在北京的同事会那么欣喜,难抑一碗家乡面带来的幸福。
我儿子没有生长在天水,他吃不惯乌龙头的轻微苦味。已经步入怀旧年龄的我时刻不忘提醒他,“儿子啊,你要是不吃乌龙头,怎么能算真正的天水人呢?”
此时,趁着春日迟迟,我该起身去给家人做一碗尚算正宗的天水打卤面了。当然,是带着乌龙头的,唯缺一道我母亲做的天水夹板肉。
从老家带来的乌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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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天水打卤面臊子的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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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碗盛给儿子的打卤面。
二〇一三年四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