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可以写多少个“童言如玉”，这小孩分明地在长大。他的嘴上开始长出一圈茸毛，似有似无；他已经能拆洗风扇；他会边嘟哝：“我得早点去叫那些人出来扫地，茶给你泡好了”，边乖乖早早出门；他会收拾好一盒子便药，叮嘱：“你可能需要的都在这里，晚上要用自己拿。早点睡，不喝茶。”

父母之爱子女，必有千般万般理由，我读过很多亲子文章，都诚挚感人。而对于我来讲，孩子的意义在于：我的一部分——那最美好的、已经不在我身上存在的一部分，寄托在他敦实的身体里，由他带着它们快乐地走着、跳着。而且，很多时候，他已经不但让我惊喜，更让我仰望了。

1

车座下一纸条：娘，吾等罪该万死，将IPOD带到学校，实该千刀万刮，五雷轰顶。IPOD乃值钱东西，不该带来，影响学习。吾等错了，请娘原谅，如有违反，重罚！

回复：儿，“等”有“多人”之意，宜删，IPOD本是你自己购买的，有处置的权利，但是，带到学校不妥，且你之前表示绝不影响学习，人无信不立，望你记住。

2

晚饭吃了半个多钟头。

边吃边听讲明朝历史，徐阶、海瑞、袁崇焕……酷刑、铁军……儿子眼神熠熠、小酒窝开得灿烂——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讲过这些故事了。

又用卡耐基《人性的弱点》去比照海瑞的“悲剧人格”，得出结论：海瑞的勤俭是对的，但非黑即白、清高孤僻的性格让大家难受。他说：海瑞的母亲生日时，他到市场去买肉，走近肉摊，说来四斤，肉贩子当场激动了，激动了，你知道吗？

我说：你在书上看了“激动了”三个字，是吗？为什么你看这些内容这么细，都记得很清楚，而看课本里的东西，就要混？

他压低声音说：因为教室的阳光没有操场的自然。你能不能跟校长提个建议，把课上到操场去？

我说：我不能。

——到操场好啊，有蜻蜓飞过，阳光会让你睁不开眼……他大眼睛眯上了，仿佛陶醉在那种快乐中。

最后，他郑重地说：不能带书到学校！特别不能带当年明月，老师也喜欢！老师借了书，我以为她看完要还我了，谁知，她又借给英语老师。

他还真以为老师也喜欢。儿子有一群可爱的老师。

3

那天，儿子问：你知不知道语文老师有什么特点？

这个我没琢磨过，也无法估计他要说什么，答：不知道。

就是简单啊！你看，语文老师的衣服，永远不超过两种颜色，要不就是黑白，要不就是蓝黑、蓝绿、红黑……你知不知道数学老师有什么特点？数学老师就是认真负责；英语老师是细腻；历史老师，你不要看她面黑黑的，其实她对学生好！

说完，他就走开了。我没有询问他怎么得出这样判断的，不想让他养成习惯用语言分析和议论人。

4

我如果英语考不好，你不要怪我——我刚才用英语成绩做押了。不知老天刚才又没有听到。他靠在我肩上，很伤心。他很少这么做的。

我说，你没拿你老妈做押就好了。

那天下午因为要开会，让他带钥匙自己回来。谁知他回家后发现钥匙不见了。

我很生气，让他一路找回学校去。在校门口等我，我陪他进教室找。

等我到学校时，他已经找到了。

5

今晚吃饭有没有那个？

哪个？

那个那个啊？

有菜——有鱼——

我是说那个！

那个是肉，是儿子喜欢的。一遇到他喜欢的，会边吃边给我夹。

这块长得好看，你会喜欢。

这块有点舍不得，不过，算了，给你吧。

我对于他以后能哄女孩这一点，有信心。

6

小样！看个鬼故事，你就得蒙住个头。告诉你，鬼故事是这样看的——我就三行三行地看！知道个大概，不看细节，细节，懂不？

细节，懂不，哈。

颤巍巍答：懂。。。

7

我们在学校里用不用装作不认识啊？那天，儿子下车我问他。

因为他离门口还有一段路就要求下车，自己走进去。

他白了我一眼，笑了。你等会儿在不在办公室？我去找你。

8

妈，我是有宗教、没信仰的那种人啊——

为什么？

因为比如我喜欢五月天，我是只喜欢他们一两首歌，而小琳喜欢德普大叔，是大叔的所有影片都喜欢，不管演什么做什么都喜欢，她是有宗教又有信仰的，我没办法。

还真是这样，妈妈那天跟她谈《黑影》，也有感觉到。没关系的，等你长大就有办法了，爱情，就是宗教，和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