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点四十分,城市的街灯熄灭,一下子,天地就冷了。生活清醒而冰冷地坦露开来。路上行人很少,摊档都关着,只有卖年花的路段灯管亮着,兀自照着鲜妍且由寒冷保鲜着的花们。
江南的冷,北方人不能理解。人家零下十几度,你低于十度的日子屈指可数,叫什么冷。但是,来到南方的北方人,大都说受不了这冷。这冷——不扑面而来,只是死死地缠着指尖打圈,一层层缠绕着,甩也甩不掉——而且,又潮湿黏人,直熨着人的肌肤,叫人难受。又因为这听似不低的度数和已经固化的生活习惯,南方人的家里冬天不开暖气,窗户大开,也少戴手套。我想,过两年,大家可能就不是这样生活的。所有习惯的改变,都需要时日,不管当时当地有多艰难。
这样的冬天里,我最爱两样东西:电热器和被子。几乎每一个夜晚,我收拾停当后,都第一时间带上一杯茶,直奔被窝。
儿子说:“你这样喝茶,会死的。”我说:“若不喝茶,你妈早就死了。”儿子说:“那有时也可以换咖啡吧。”于是,午间,他会给我冲好咖啡,用两个碗合盖着,甚是好玩。昨日,我忍不住跟他探讨:“儿子,为什么我们家的咖啡,要用碗盛着?”他很意外:“因为可以加多点水啊——”我笑了:“可是,咖啡要浓一点好啊。我们能不能有品位一点,找个杯子来冲?”“好啦,好啦,你喝吧,我要去上课了。”
那日,家里总有一股臭味儿。我问儿子。他指指那堆笔墨,睁大眼睛严肃地回答:“不能说臭,说臭,你就是不会读书的小孩。”这语气,我知道是谁的。我笑着抱住他,趴在他耳边说:“可是真的很臭啊~”他也扑哧一声笑了:“久了,就不觉得臭。你看啊,我坐在这里看电视就不觉得。”“那我过两天再来写字。”
我也开始练字了。孩子他爸是从去年此时开始重新写的。我老取闹打击他:“物价上涨,缩小字体,策略正确啊”“你累不累啊,这样较真”最后是“你再不说话,我就等你走开,接着写一两个”。人家岿然不动。上周我们请理旧纸堆,我蓦然看到时间的痕迹。抱臂的人,哪有手去接住或者拣起什么东西呢。
过日子,常因事件小不大在意,不屑为之。近来,因为读书稿,大略了解了潮汕历史和潮汕文化精神。想起那日讲座上专家语重心长地说:“面对未来,需先了解过去,研究好人这个东西。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有着怎样的人性。”而那些资料,一点一滴都是研究者细细追寻考究而后小心翼翼确定下来的,然后一丝一毫一尺一寸连成了整个发展史。那研究者里面有我的老师我的同学,甚是敬佩!眼光宜长远,心意须当下。先做好你眼前的这一块儿,应该是最让人心安稳,也最终必有收获的。
听一些人讲一些事,我越来越相信生活是公平的。你暂时欠缺或被夺走的东西,在适当的时候,上帝会重新把它放到你手中。如果他实在不能,也会在另一方面加以补偿。所以,我们要有信心,更要有耐心。
——每天冬天,都会寻找并听任自己凭第一眼印象买一条围巾。怕冷的我,其实几乎所有的厚毛衣都是灰黑高领的,但,还是围一段花色在颈间,留着街角独行时感受它的拥抱和轻抚,留着开会时在桌下抚弄打发时间——还可以想着,春天,已经在我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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