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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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朝花夕拾 |
时间
南方的秋,虽然没有冷雨,没有红枫,但也潜伏在日渐清冷的风中,悄悄地来了。女人们仍留恋夏季的美丽,穿着短裙、短袖毛衣、针织衫,然后口里不断地念叨:“冷,今天又冷了一些。”这时,我常想,季节是一种感觉,当存留的记忆,温度还没有冷却时,人们常恍惚地以为自己还处于某个时空中。
由此可见,那些过去的时光,并没有真正地离开过。那些经过淘洗而后积淀下来的东西,常常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时间,一直是人们感慨的对象。朱自清先生的日子从水盆里过去,从饭碗里过去;张晓风老师的春天在一把雪撑不住了的“噗嗤”声中开始,在小鸭踏入软溶溶的春泥的黄蹼上开始……时间,于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概念的呢?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小时候,儒林第里有三个挂钟。奶奶房中的那一个是长方体的外壳,钟摆锃亮,声音洪亮,至今还在用。深沉如漆的夜里,当它“当当当”地回响在老宅子里时,空旷,苍凉,渺远,甚至有些警世的意味。而,当几家几户的钟调校不齐,参差错落地敲着,却让人有些心烦,有些混乱。过不了两三天,几家人一定会统一好。
长大以后,时间被嵌在电子表里、闹钟里、钢笔里、项链里、钥匙扣里,机械表里。我在各式各样的包装里通过几乎一模一样的数字认准了时间。失眠的夜,最怕时间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踩在心上,虽然很轻,却也难受。这时,常会想起席慕容说的:微微瞬间,你在一秒点穴。漫长永远,我用一生解穴。所以,我后来买时钟时,都会看看有没有标着“静音”二字。
静音,即使没有声响,即使没有身形,我仍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实际上,时间于我,是有真实存在的。那日在阳台,小儿说:“妈妈,你头上又有白发了!这一根,是我不乖;这一根,是你……;这一根,是……”我那些琐细的事情,我以为他是不知道的,谁知,他一件一件数出来。我有些悲凉,又有些幸福:下一代的成长和自己的衰老是同步的,幸好同步。我止住他,他改成念诗歌:“一根,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根,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啊,那些文字,那包含着古人在某个时刻的某些感想的文字,一直没有老去啊……
是的,我们以什么烙印自己的生命历程?一位同事拿了两本书给我看——她的父亲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南中国海海边收集了六百多种贝壳,每拾一种便详细记录、仔细补充,写在纸条上塞在螺壳里,她的弟弟收编、拍照、整理、翻译文字注释。他们拒绝了一些学府囊为己有的想头,自己在家里打印出来。书页里还夹着华师大、美国、日本一些学者校对和补充的资料。那本书,无论是在专业知识还是精神财富方面,都是功德无量的。一个伟大的功业由这么些细小的环节组成,贯穿其中的,是恒心。
我对这样的前辈深怀敬意,我的老叔公也是这样的人,他研究古币,那个手抄本精美得让人叹为观止。我们这一辈人能这样沉浸于雅致的,很少。或许,太多花花绿绿的东西让我们总是有些浮躁。这几年来,能让我静下心来,除了书,就是这个博客了。记得几年前,小儿就说:“妈妈,等你老了,这个博客就是我的了。”是的,儿子,等我老了,你就长大了,如果你有兴趣,如果你有空,你可以读一读你母亲愿意让世人看到的一个侧面——她的酒窝渐渐成了一道沟壑,她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然后,她的故事书永远合上。
时间之痕,遽然消失,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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