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  ¤叶叶集

仲秋河滩，月色渐凉，露水初凝，天地间飘散着草叶的清新气味和腥甜的水味儿，心神迷离，血脉喷张……那是年少的恋爱。

金黄的桂花。幼时，父亲单位自己开车去广西柳州采购器材，回家带回两盒桂花末，小小方方的盒子一开，芳香四溢，直入心脾。想象着这些桂花跨越千山万水，桂花生长的土地上曾经住着柳宗元，那里的人们制做一种深红的小棺材作为礼品玩具。桂花，是一种对异乡的猜想和神往。直至儒林第大房的门口，芭蕉换成桂树，如今已过人头，簇簇金黄在寂寞苍老的庭院独自幽香，又是另一份感慨。

消毒水的味道。母亲是一个护士，几十年了，每天下班，身上都有一丝消毒水的气味。我自幼在卫生院里自由穿梭，但是，对消毒水印象深刻是在母亲回家乡后在传染科工作的日子。传染科，多可怕的名字。而后，脑外科，心脏什么的，每一个都触耳惊心。我家的饭桌，时常是中西医的论辩场，什么器官什么病什么手术的名字都能和着饭菜吞下。母亲不怕，于是她成了德高望重的人。我读初中时，有一回，周末开家长会，母亲穿着姨妈从香港给她带来的条纹夹克，很精干很漂亮。我闻到母亲身上有一股油烟的气味，与她平日很不相同。或许，有油烟味的女人，更有可亲可敬的质感。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厌恶油烟粘在头发上的气味，有煎炒的那天，定将头发洗干净。

气味总是联结着记忆，气味总是印证着情境。古币被汗和铜的味道包裹着，手洗的衣服散发着太阳和香皂的香气，初来的秋雨带来北方的气味……

女人是爱花的。所有的花中，我最爱姜花的气味。它不是幽幽雅雅若有若无等人寻味的，它有清朗明亮的香气，衬着它不带瑕疵的本白色，精致的花形，让人赏心悦目。如同一场认真的恋爱，明明白白在那里。虽然花期较短，但极尽香妍，倾情谢幕。家中有姜花的日子，必定是晴朗的下午，细细抹桌拖地，而后就着音乐坐在花旁看半天。

所有的人中，我最爱儿子的气味。那是小男孩才有的温暖之气，那样纯朴的淡淡的酸和咸，在脸颊耳上的每一个茸茸的细毛上徜徉。肉的气味，让人充实安稳。这应该是令每一位母亲陶醉的气味吧。

当了母亲，年纪稍长的女人，人们很多时候只能用气质来评判她。一个不漂亮的女子，若能将内在的气质轻轻吁出，成为外在流溢的气味，那就美妙了。退而求次的话，则不求气质高雅，但求气味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