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的鱼

                                          ◎叶叶集

 昨晚，从同事家吃饭回来，在她家楼下的观赏鱼摊上买了十条金鱼和一丛水草，那些鱼儿形态各异、颜色精彩，放到鱼缸里摇曳多姿，十分好看。我坐在地板上痴迷地看着它们玩耍跳舞，好久好久，直至发现——

 有一条鱼只有一只眼睛！

 缺眼睛的那一边，只有一个颜色与皮肤相同的凹洞，甚是恐怖。缺一只眼睛，本来平衡力可能会差一点，应该游得比较难看的，但是，这条鱼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影响，身姿仍是十分优美，心情仍是十分愉快。多可怜啊！我不大敢看它，又不得不仔细观察它，怕它是否患上某种疾病，会不会传染到其他鱼身上。我看它的鳍好像比另一边多了点什么，就把它隔离在一个小瓶子里。儿子洗完澡出来一看，大声责怪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惨忍，让它自己呆着？”我无奈地说：“你去看看它的眼睛。”儿子看后，沮丧地说：“一定有人把它的眼睛抠出来了。”谁会对一条鱼下手呢！

 那条鱼，是我在几百条鱼中选出来的，它的身子是金黄色的，仿佛披着余晖，在每片鳍的尾部，都有一笔墨一般的细线——这有意无意的一笔使整条鱼的形象被勾勒出来了，使它的身形更别致，使它的舞姿更有流动的美。

 上苍在发觉缺它一只眼睛之后，给了它几条彩带，让它能身披彩练当空飞舞。原来，造物者是公平的。关于这一点，许多人都开始相信了。从那只著名的老鼠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苦难是将得到补偿的。

 今晚，我想讲的是，当鱼儿在芸芸众生里游动时，谁会注意到它的缺陷？起码我没有，我只看到它身上那几道神奇的彩带。然而，假如鱼儿有头脑，能思想，它可能会这样想着：谁说鱼必须有两个眼睛呢？我好好的啊。假如命运是可以商榷的，当造物者问鱼儿是否愿意牺牲一只眼睛来换一身奇丽时，说不定鱼儿是首肯的。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穿普拉达的女人》，为了雄居时尚界楚翘之位，米兰达牺牲了爱情、婚姻、家庭，当小女孩说这一切并不是全社会都向往的时，她仰起头，高傲地说：“是的，谁都喜欢这些！”小女孩不玩了，不为名利所困的她显得那么轻灵高贵——一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而再一次整装出发的米兰达是那么渺小那么可怜——一如一头匍匐的老兽。衣着光鲜的人，常常是自卑的、或是缺乏安全感的。

 那些喜欢在人群里秀财富、晒幸福、抖威风的人，生活的背面绝对有缺陷和痛苦。我常怀悲悯之心耐心聆听。

 那些付出很多得到什么、达到哪里的人，抛弃了纯真、失去了真实、削平了棱角、收敛了光芒、扼杀了善良，他们可能有成就感，可能夜半难眠的时候也会不禁问自己值不值。这个时刻肯定是绝望的。

 生活的方法和方式，鱼儿能不能选择？人能不能选择？

 ——假设我问的是命运，而不是生活，大家一定会大声地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能！

 ——其实这是同一个问题，只是，关于生活，我们似乎应该回答：能够。然而，很多时候我们都以各种借口认定我们是什么什么的牺牲品，我们无法选择。

 哈，放过那条鱼儿吧，纠结于这种问题，肯定无法游曳的。但，不要放过自己，有时，提醒自己：说不定你也是一条独眼的鱼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