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味儿”
(2008-08-15 12:0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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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儿广州花市外婆檀香潮州百货大楼杂谈 |
分类: 朝花夕拾 |
说“味儿”
那天晚上,我给儿子煮了一碗面,理想牌的虾子面。儿子远远地闻到味儿,高兴地跑过来说:“妈咪,我闻到了潮州的味儿。”我笑了,儿子在外婆家,几乎每晚吃夜宵,吃的常是这种面。
又有一次,我给了他一条新毛巾,香香的。毛巾擦过脸后,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轻轻地说:“妈咪,我好像在潮州一样。”儿子对潮州,是以味道来记忆的。
外婆家都是香的——
儿子的外公、外婆是医生、护士,家里一尘不染,满室飘香,所有的东西各就其位。
我的外婆,家在广州河南的一条小巷里,三层小楼,有点破旧,但也满屋飘香。
童年时,我们一家常跋涉去广州过年。广州的春节是非常有气氛的。那时舅舅们作为工人,地位高,待遇好,临近春节时,我家是开着小货车到汽水厂,整车载回来的。一路上,小孩们欢声笑语,还能先开个把汽水尝个鲜。晚上,妈妈会带我“行花街”,人山人海里去一睹各色剑兰的风姿,夜深了,带一些回来,养在花瓶里,赏着——而那时的巷里、街上,仍旧人声喧哗。
其实,不用急着在夜里买花的。因为明朝雨后的小巷到处有人卖花,那花儿鲜嫩鲜嫩,缀着露珠。有时,我搬个小凳坐着门口看风光,来来往往,很多老妇人手里都拿着一小把鲜花。可能因为一花在手,人们脸上都带着慈和的笑意。
外婆的广州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首先与花香、花影联在一起。我想,这份记忆可能是我多年以后教书时,特别钟爱民俗单元的深层原因吧。
外婆家,还有另外一种味儿——檀香皂的味儿。刚才我说过,外婆家是有点破旧的,但是,那个有点破旧的小楼,飘散的却是一股檀香皂的味儿。在我小时候,我直觉上感到檀香皂的味儿是很高贵的。外婆的檀香皂,都是大姨从香港带回来的。大姨小小年纪就到香港去打工,并且尽其所能地照顾家里。过年时,她常带来好多东西,檀香皂就是其中的一种。有时,表哥们的新衣也不带回去了,留给我们。大姨和三叔是所有亲戚中,我最敬重的——因为他们都极宽厚、极仁爱。
有时,我们会带一两个香皂回家,那包装精美,气味独特的香皂是我童年生活里另一个档次的记忆。
后来,我们长大了,父母因工作关系调回潮州了,广州去得少了。爸爸仍喜爱这种香皂,但它是进口货,潮州买不到。我到这座城市工作后,在小公园的百货大楼看到了,买了几次。后来,小公园没落了,百货大楼也营运不下去了,我结婚后也搬到了这所城市的中部,现在更是搬到了这座城市的东部。
我离能抓住记忆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实际上,人生就是这样,我们遗失的,何止是年华?只有那曾经刺激过我们的鼻子的如丝如缕的味儿,偶尔地、若有若无地回从我们的身边倏尔而过,唤起些许的记忆。
我老了是没有福气当外婆的,尽管我十分向往——不过,我这样的外婆可能也是不大像样的,家里桌上、床上、地上都是书,又不会做好饭菜,又没有好脾气。唉,这应该是上苍的惩罚。
后记:今天是七月十五,听说今晚地狱门就关了,那些死去的魂灵就都回去了。我近来常觉得人生苍凉,其苦不亚于挣扎于尘世的孤魂野鬼,权且记点温暖的回忆慰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