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2025.7.24.西安晚报：昂蚊烟的晚上
(2025-07-24 07:56:14)
昂蚊烟的晚上 张学诗
夏日里，我那故乡的舍上，蚊虫也就渐渐地多了起来，尤其是在那一条曲曲弯弯的风水沟旁住着茅檐土坯房的一户户人家，也就苦不堪言深受其害了。
这条风水沟，呈“九”字形流过舍上，宽不过两三米的一条河沟，河沟里长满了青青绿绿的芦苇。
一到夏晚，风水沟里，芦苇丛中，流萤闪闪，蛙声咯咯，“纺织娘”也在“织——织——”地忙碌；那些蚊虫呢，也就不甘寂寞，几乎是密密麻麻的，从风水沟里，一阵阵、一层层“嗡嗡嗡”地飞出，飞向那些搬着方饭桌、拿着张板凳，在风水沟旁的那一片空地上纳凉的舍上人……
坐在板凳上的大人还好办，用老蒲扇不住地扑打着一个个的蚊虫，可那些裹着个床单，躺在饭桌上才咿呀学语的孩子呢！即便是手舞着足蹬着，大人们用手中的老蒲扇，为他们不住地驱赶着，可顾得了娃娃的小脸，却顾不了他们全身，那些嗜血的蚊虫，硬是用尖尖的小口，刺穿那一层被单，在那些娃娃滑溜溜的身上、腿上，叮咬起一个个黄豆大的包……是该治治那些可恶的蚊虫了。
方法，就是差不多原始差不多古老的“昂蚊烟”。
顺便搜一下百度，这“昂”字，读作二声，阳平，本义是“仰起，抬高”，这正是蚊烟“昂”起的样子；只是我舍上的乡亲，是把它读成三声，上声的。也许，这三声，上声，正是我舍上的乡亲，喜欢读，或是读惯了的一种声调；比如，同样是大麦收获的时候，常见的一种以物易物，“毛戳毛”的“大麦换蟹渣”，这“蟹”和“渣”，在他们口中，都是读作三声，也就是上声的。
——这已是题外的话了，打住。
昂蚊烟的时候，大麦都已经收获，在打谷场上打好，扬清了。而扬麦，则是颇有些技术和技巧的活儿，随着舍上人一板锨一板锨地随风起落，那些麦粒儿和麦稳子，就会分列在上风和下风，只是麦子沉甸甸，稳子轻飘飘。
不说麦子，单说“稳子”，多指麦子的芒，还有壳，这些麦粒儿的外包装。
大麦是裸麦，没有壳，只有芒，所以乡亲们扬下来的“麦稳子”，除了碎叶片，就多是这些戳人的芒了。
大麦扬清，晒干，再分到各家各户，作为一个夏天的口粮，打谷场上，就只剩下堆在场头的那一堆堆讨人嫌惹人厌以麦芒为主的麦稳子了。
可这些好像是一无是处以麦芒为主的麦稳子，却也有用武之地，昂蚊烟，那可是最好的材料。
一笆斗一笆斗，把那些大多是麦芒的麦稳子扛回来，堆在风水沟的边沿。待到晚上，大人或是娃娃们，坐在凳上或是躺在桌上纳凉之前，就先用一把麦草，点燃在长满了芦苇的风水沟的沟沿，然后，在麦草火上，一把接一把地撒上麦稳子，也就是麦芒。麦芒，可以燃，但不易着，这样，没有了明火，却有明烟，在不住地“昂”着，“仰起，抬高”，那升腾起一两米的烟气烟味，随风吹向那些蚊虫出没的密密生生的芦苇深处……
就这样，不停地撒着麦芒，昂着蚊烟，那些蚊虫，只好退避到风水沟里芦苇丛的深处，这些娃娃，便可以在桌上安然而卧，大人们也不用手忙脚乱地扑打着蒲扇了。
这“昂”着的，只有一两米高的蚊烟，似乎是专对蚊虫的，而对其他的夏虫无碍，蛙儿仍然在歌唱，流萤依旧在闪烁，纺织娘，也还在不住声辛勤地编织……
过去多少年了。不时地，我还会这样想，用“昂蚊烟”的方法，驱除蚊虫，怕是属于我故乡的舍上人发明的一种特有的“专利”了。
只是现在，已经舒适地生活在十二里外的小镇，我那“丰乐舍”的乡亲，是否还会在他们的梦境，显现那一条青青绿绿的风水沟，那一堆在风水沟旁或浓或淡地“昂”起的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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