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诗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紫苜蓿、蛇浆草、蒲公英、馒馒蒿、刺儿菜、兔兔苗……全都在野外,在河坎,一个劲地生长……
那些野草,也是喂猪的上好的猪草呢!只是,长在野外,田边地头的猪草,都给大人们在上工、收工的路上,顺手扯来,扯得差不多了。
唯有这河坎上的一棵棵猪草,却是无人问津,还是肥硕鲜绿地生长着。
顺便说一下这“河坎”,或许它是属于我们这里下河水乡特有的名词了,那是“成台阶状或是斜坡状的河岸”,而这河坎的高低,则取决于和降水相关的水位的高低,大概有个一米多吧!一般都不超过一米五六。
因为是在这河坎上生长,有着水的滋养,那一棵棵猪草,也才肥硕鲜绿,却又无人问津。
无人问津,是因为无法问津,从河岸的乡路上,一般是无法打到生长在这河坎上的猪草的;况且,那些大人们也有些不屑,上工,收工,田里的事,家里的事,做都做不完。
这就让他们的孩子有了用武之地。
下午放学了,不再赖在操场上,“斗公鸡”“打日砖”地皮玩,而是忙急急地,三两个一伙地往家赶,扔下了书包,提着个竹篮,或是篾箩,来到了小河边的水码头上,跨上泊在那儿的一条小船儿。
没有撑船的竹篙,想必是大人们怕丢失,藏起来了。
不要紧,就这么沿着这河坎,一边打着猪草,一边抓着河坎上稀疏的芦苇,或是野蒿,排着小船儿往前行……
春末夏初,那弯曲的小河、湿润的河坎,
除了稀疏的芦苇和野蒿,便是那一棵棵猪草了。紫苜蓿、蒲公英、蛇浆草养猪,馒馒蒿、刺儿菜、兔苗顶饱,那些才八九岁的孩子,也从大人那儿学到了不少关于这一种种猪草的“功用”了。
三两个孩子,趴在小船儿上,用他们灵巧的小手,一边打着一棵棵猪草,一边排着往前行。打猪草,一般都不是连根打来,而是掐它的头儿,或是折它个半段,主要视那一棵棵猪草的嫩和老而定;虽说才八九岁,可是也打了好几年的猪草了……
打猪草的时候,也会看到一棵棵长在河坎上的碧玉簪一般的茅针,拔过来,撕开它青青绿绿的外衣,就是那白白嫩嫩的茅针肉了,放在嘴里,鲜鲜的甜,那是我的故乡,丰乐舍的孩子,在春末夏初的河坎上,所能品尝到的特有的美味……
沿着这小河,排着这小船儿,曲曲弯弯地前行,到了僻静处,也会发现那些白白的,或是花花绿绿的蛋……
白白的蛋,或是蛇蛋,或是乌龟蛋、甲鱼蛋;花花绿绿的蛋,则是翠鸟的蛋了。
听大人们说,蛇蛋不能吃,因为想起来太恶心;甲鱼蛋、乌龟蛋,虽说可以吃,但据说吃了,往往会迷糊,变得不灵敏、不聪明……这些孩子,看到了这些蛋,往往是“避之犹恐不及”;而那翠鸟蛋呢,花花绿绿的,各种颜色,孩子们见了,总是从筑在高高的河坎上,布着乱蓬蓬的细草的翠鸟窝里,取出一只只的翠鸟蛋来,仔细地观赏,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那在夏日的河面上箭一般飞过的翠鸟,早就和这些孩子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了。
写到这儿,或许有朋友担心,这三两个才八九岁的孩子,排着条小船儿打猪草,会不会有掉下河的危险?
我说,舍上的孩子,不论男女,一个个,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游泳,那是舍上人称之的“舞水”,侧泳,仰泳,潜泳……不少还是高手呢!在夏日的小河里嬉戏,早就成了这些孩子的必修课。所以,那些大人,早就用不着担心,孩子们“排着条小船儿打猪草”的安全。
沿着曲曲弯弯的河坎,排着条小船儿打猪草,从这边的河坎去,到那边的河坎回,就这么一来一回,这小船儿的船舱里,也就堆了小半舱各色的猪草了。
把小船儿排回小河边的水码头,开始“分猪草”。差不多,每人一竹篮,或是一篾箩,甚至有多余到分不了的时候。那些孩子,把满满的一篮或是一箩的猪草,吃力地提回家,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个大人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
也许,过不了一年半载,在这些孩子学着写作文的时候,那“排着条小船儿打猪草”的经历,也会是他们幼稚的笔下,一篇篇充满了新奇的“水上历趣记”……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当年,我也是小船上打猪草的孩子之一。
于是,到了春末夏初的日子,也便忆起了半个多世纪前,那些难以忘怀的属于童年的故事……(张学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