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夫:中篇连载--蝴蝶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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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满大街遛达的泥娃娃
M、满大街遛达的泥娃娃
芬妮与我一起离开舒翎的小楼时,斜阳泼洒出一腔鲜润,积雪呈现出诱人的粉红色。
芬妮裹一条大红的拉毛围巾,碧碧的眸子里含着冷冷的笑意,像湛蓝的海水在冬日的晴光下泛着寒波。
芬妮走在我的身边,只齐了我的肩头。她歪着头冲我笑笑,很随便地将戴皮手套的手插入我的臂弯,依偎着我走路。
街上有几个毛茸茸的孩子,其中一个小脸通红的女孩,在那儿跳皮筋,张开没了门牙的嘴巴,踩着拍子,怪声怪气的唱歌: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也有耳朵,也有眼睛
眼睛不会眨
也有鼻子,也有嘴巴
嘴巴不说话……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
晴朗的冬日的傍晚,在被积雪掩埋的空旷的世界,一个豁牙露齿的小女孩怪里怪气的唱什么泥娃娃,歌词全是大白话。我庆幸自己找到了应付芬妮问话的托辞。
“这算什么歌!”我表示不屑,“让孩子们唱这些无意义的东西,有什么好处!”
“你不觉得好听吗?”芬妮被我骗了。
“好听又怎么样?一堆大白话!”
“美是无利害,超功利的,毫无意义的东西,就如同一只鸟,一叶草,一瓣花,美虚无缥缈如花香月色却又实实在在地像一个泥娃娃,像这只歌,不是吗?”
芬妮尖锐地反问我,神情专注而热烈。我在心里暗笑:一个多血质的女人!
我根本无心与芬妮讨论这些不属于人间的问题,我心里充满了迷惘和忧郁。
“算你说的对!”我敷衍道。
“你认输了?”芬妮瞧着我,脸上斗志很旺盛,还有点紧张。
“我认输!”
“没劲!”芬妮挑衅道,又加上一句,“你像舒伟一样没劲!”
“人生原本就没劲!”我认可。
“没劲没劲真没劲!”芬妮大声说,像泄了气的皮球,扫兴的嘟哝,“人生最没劲的是想和人拌嘴却连对手也找不到!”
“唉,那份心气,与我已久违了!”我叹了口气。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我奇怪地觉得满大街遛达的人们如同一群泥娃娃,没头苍蝇似地可世界乱跑乱蹿,一边跑一边像那个豁牙的小姑娘那样,唱着泥娃娃的歌。泥娃娃奇怪人类像人类奇怪泥娃娃一样,它们唱着相反的歌:也有耳朵也有眼睛,眼睛却会眨?也有鼻子也有嘴巴,嘴巴会说话?干嘛要眨眼睛?干嘛要说话?美原本是无意义的,一旦有了意义,便同时派生了烦恼和灾难,何苦呢!
“人生的意义就是和这个世界拌嘴,打架,捣乱,你不觉得自己太乖了些吗?”
芬妮问我,我无言。
“舒翎比你和舒伟都好,她至少懂得自己,你呢?你连自己都不明白!你爱舒翎吗?”
“我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惨!”
“你其实并不爱她!”芬妮冷笑,眼里全是寒意,“否则你为什么会不开心?”
你爱得太理性,太理性的人根本不配有爱情!”
“持久的爱属于理性,不属于激情,这个你明白吗?”我反驳芬妮。
“像神女峰那尊望夫的石像吗?永恒是一尊石像,而爱情是闪电和雷暴,将一千年的热能在一个瞬间释放,这才是爱情!”
“我奇怪,舒伟怎么会爱上你!”我揶揄地道:“你这种雷暴一样的女性,舒伟怎么受得了?”
“哼,你错了!”
芬妮严肃地望着我,碧眼清澄见底,不见一痕水波。
“他根本不爱我!”
我为自己沉重,也为芬妮悲哀。一对泥娃娃,眼睛会眨,嘴巴会说话。
“他欣赏我的爱情就像欣赏他自己的画。我很不幸爱上了他!”
芬妮的忧郁像暮色一样沉重了。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芬妮一样伤感。
在岔路口芬妮与我分手。我久久望着芬妮的背影消失在灯影里。我为芬妮遗憾,她身上有四种血液,偏偏选择了最古老的一种。她像雷暴一样在粘稠的云彩里游逛,却寻不见撞击的对手。她焦躁,烦恼,在一群泥娃娃一样斯文深沉的人们当中,袒露着真诚的浅薄。
泥娃娃,泥娃娃,
一个泥娃娃,
……
我默默地吟唱这首怪里怪气的歌,一遍一遍又一遍,几乎不能停止。
我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自己会像上足了弦的唱机那样一直哼唱下去。我命令自己停止,努力旋转思想,去想舒翎,想舒翎的微笑和舒翎温柔,想那支金子的手枪和那两只蝴蝶标本。
我眨动着眼睛,闭上嘴巴,努力想扮一只听话的泥娃娃。我成功的一路走回家,在杂货店买了一只瓷器,两个憨态可掬的男女的撅着屁股使劲亲嘴。
我决定将这一对亲嘴的男女于次日送给舒翎,让舒翎决定是惩罚他们还是奖赏他们。几千年来人类的本性赤裸裸的反映在这对男女身上,爱的贪婪使男女们犯罪,男人渴望的也正是女人所渴望的。文明用道德和法律克制了这种原始的贪婪,于是便有了性犯罪。
我断定这一对男女是在犯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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