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型感动
(2010-03-24 18: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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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型感动
郑彦英
省委宣传部通知我到上海开会,地点是上海静安区文艺宾馆,我就想,是不是1983年的文艺会堂呢?
那时候我很年轻,在河南省委工作,每天晚上在家里爬格子,投往一个个编辑部,能接到某个编辑部一个编辑的回信,我就很高兴,作品如果能发表,更是喜出望外。
1983年初夏,我接到了《萌芽》编辑部编辑魏威先生的信,让我来上海改稿子。能到编辑部去改稿子,这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有喜从天降的感觉。我匆匆请了假,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火车到上海站后,《萌芽》编辑部专门派了一个人去接我,然后坐公共汽车到了文艺会堂,安排我住在会堂一间朝北的房间后,我们去了会堂院子西边一个小阁楼里的编辑部。
当时的萌芽,在全国影响很大,但是办公的地方很小,主编曹杨,副主编俞天白分别和我在很狭小的地方谈了他们对我的稿子的看法,编辑魏威谈得更是仔细,我至今还记得曹杨和善的笑容和对小说清晰的见解,俞天白带有太浓重的家乡口音,我几乎没听懂他的一句话,但我感到了他的热情和对我的稿子的认真,谈完以后,魏威再把俞天白的意见翻译给我听。我当时想,在文学界,我是一个无名小卒,他们却如此看重我,如此用心地扶持我,我只有好好的改稿子,报答他们的关心。但是我没想到,我下的劲儿越大,改得远远地离开了原来他们喜欢的内容和风格,他们又认真地跟我谈,一遍又一遍,直到第三天,才改得大家都满意了。决定发稿。编辑部给我买了回程的火车票,主编、副主编和编辑都很认真地跟我谈了话,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我看着他们的脸,想到了园丁两个字,也想到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古句。
我当时改的短篇小说叫《秦川雨》,获得当年萌芽奖,第二年,我的中篇小说太阳在《萌芽》发表,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成了电影,叫《秦川情》,代表我国第一次参加西柏林国际电影节。全国文学界真正认识我,应该是从萌芽开始的。
所以我在奔往上海的途中,萌芽编辑部的小阁楼,文艺会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我想,文艺宾馆如果不是文艺会堂,我就去文艺会堂拜访,特别要看看对我有恩的几位老师,看看那个小阁楼。
今天到宾馆报到后,我问前台服务员:“这儿是不是原来的文艺会堂?”她点点头说:“是”。我的一下子高兴了,到房间放下行李,就下楼去寻找那个小阁楼,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好向院子里指挥车辆停放的人员打听,他们说萌芽编辑部早搬走了,文艺会堂也于1992年重新翻盖,变成了上海文艺活动中心,我问萌芽编辑部搬到哪儿了,他摇摇头说不知道。这让我很失落,但是站在细雨里,看着新盖成的上海文艺活动中心,还真是比过去的气魄,再看宾馆,也是高大的形象,更有外面的延安高架桥,让我充分感受到了现代都市的味道。因为我1983年来上海的时候,交通十分拥挤,人们都是坐公共汽车上班的,编辑部的人需要起来很早,挤车上班。
听说虽然建了许多高架桥,上海交通依然拥堵,但我想,如果不建,上海的交通就死了。我相信上海会一天比一天好,因为这里居住着我的老师曹杨、俞天白、魏威,住着和他们一样认真对待工作和生活的人。
但是,我还是喜欢1983年的文艺会堂,喜欢《萌芽》编辑部的小阁楼,因为那里,寄托着我的情感。
27年了,27年前的感动今天又一次重温,像一个U字,两个感动在U字的两端,中间沉下去的27年,我在忙着自己的日子,很少想起这里,这让我感到惭愧,但是我又想,如果把27年前的感动每天重温一回,感动就会变成负担,并且由于不断感动,也就没有感动了。
我在房间里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的窗外就是车水马龙的高架桥,有声音传进来,很小,晚上应该能睡好,因为27年前,我在这里一个干净的房间里睡得很少,原因是,我的心被稿子撑得睡不着。
2010-3-24于上海文艺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