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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玫瑰和亚里士多德

(2012-10-31 09:19:49)
标签:

杂谈

分类: 评论

本文发于《文艺报》2012年10月26日。本系命题作文,但因写得长,先行自裁了很多,但正式发出时又被裁去一些,尤其涉及批评某著名作家的文字几乎全被删除。现贴出这个自裁的版本以作参照。


像玫瑰和亚里士多德

——关于知识分子-作家

 

赵月斌

 

对中国作家来说,“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一无法推却的头衔。哪怕自觉力有不逮,也要全面继承这一老旧遗产,否则就似乎愧对人类,枉为作家。所以,被赋予神圣使命的作家就像被抬上神殿的泥塑,就算明知自己脑中无物,腹内空空,也要强打精神,接受众香客的顶礼膜拜。时间一长,便真的像炼就了金身,不由得神气活现威风凛凛起来。如此这般,“作家”也就远离了世俗烟火,成了位列仙班的大德高士。但年深日久,“假大空”的香火不再旺盛,“高大全”的标本跌下神坛,一度“居庙堂之高”的作家,失去了头顶的光环,重新归位“凡间”。可莲花宝座踞久成瘾,即使下了凡,一时也很难脱胎换骨,化成血肉丰满的“凡人”。而牵扯过这样一番夙缘,作家们也就面临着一个如何转换角色或曰如何定位的问题。对于社会、官方来说,作家必然有其无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而就作家自身而言,则需反躬自省,去伪存真——让凯撒的归凯撒,作家的归作家。

但说归说,做归做,我们的文学生态非但未见本质的改善,反而好像越来越糟。若从“平民意识”、“底层关怀”、“苦难叙事”、“贴着地面写作”之类很显亲民的文学观点来看,作家们倒像是放下了本就不值一提的“架子”,很有了些“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人间情怀。贾平凹先生就有一句嘴边的话:“我的情结始终在当代,我的出身和我的生存环境决定了我的平民地位和写作的民间视角,关怀和忧患时下的中国是我的天职。”他声称:要在生活的巨大泥淖里绽出精神的莲花来。可是从《高老庄》、《秦腔》、《高兴》、《古炉》一路下来,我们只看到泥淖越来越大,却不知莲花在何处盛开?凡此,市面上充斥着向生活看齐进而把生活看低的文学——我们的文学只剩下了粘粘乎乎的生活,以及生活的浑汤浑水。亦因此,在“现实主义”大行其道的今天,所谓现实,充其量只是一团浑浑噩噩的场景。

现实如此强大,文学却如此羸弱;现实扑面而来,作家却闭上眼睛。无法直面现实,无力抵达现实,恰是中国当代文学最可悲的现实:越强调贴近现实就越是远离现实。面对那些以扶贫问苦、消炎止痛为主要功效过度繁殖的抚慰文学、保健文学,我们不得不问一问擅长撵着大伙儿享受苦难、学习微笑的作家阁下:您呢?您在哪儿呢?——您的心在哪儿呢?

作家只需用作品说话。但中国作家的作品即便写得山呼海啸、鸡飞狗跳,却常常没有声音。他们催眠,他们假寐,他们和大家一起打着微鼾假装瞌睡。他们不会唤醒,不会救护,只会用芜杂混乱的枝蔓把你缠住,用无底深渊的所谓生活把你淹没。昏昏欲睡的枝节是他们的暗器,今夕何夕的生存是他们的无底洞。他们所宣示的“平民意识”和一种投名状并无二致,反而更有上下通吃、左右逢源的兼收并蓄,可以确保其个人才(财)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用这种“意识”武装起来的写作者表面强悍著名,内心却逼仄促狭。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喜好卖乖讨好,不翻白眼,不犯忌讳,自觉清洗肠道,满肚子正合时宜。

疲软、谄媚、没有主心骨、只求功名利禄,以往为作家所不齿共愤的,现在却成了造就作家的“成功”的法器。“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他们成了无处挂单的和尚,虽还披着袈裟充“半仙”,却早已纷纷蓄发还俗,既无力度人,也无以自度。贾平凹说过:“作家实在是一种手艺人,文章写得好就是活儿做得漂亮。”把活儿做好是作家基本的职业素养和技能,但无论技术多么高妙,也还只是一个“手艺人”,一个码字匠。要成为名副其实的作家,还必须迈出关键的一步——具备精神的向度。然而,对于许多中国作家来说,最吊诡而又残酷的处境是:肉身尚存,灵魂出离,精神业已化为乌有——作家已死。

衡量一个写作者是否堪称真正的作家,除了会写作,能发表,应该还有一个基本的标准——他的精神质地:他的所思,他的所为,尤其是作品中做出的“英雄式的努力”。说到这儿不得不提“知识分子”——这个据说在这个大家乐此不疲享受平庸的时代里,越来越有贬义色彩的词语。

萨义德在《知识分子论》中说:“知识分子的代表是在行动本身,依赖的是一种意识,一种怀疑、投注、不断献身于理性探究和道德判断的意识;而这使得个人被记录在案并无所遁形。知道如何善用语言,知道何时以语言介入,是知识分子的两个必要特色。”萨义德强调知识分子所要面对的“公开场合”,还曾使用了“作家-知识分子”的表述方式。在这里借用他的说法,把“作家-知识分子”调换一下顺序,用“知识分子-作家”来界定我心目中理想的作家角色。身为知识分子-作家”,重要的是他的立场、态度及其具体表现。所谓“善用语言,以语言介入”对作家来说应该就是一种本能,一种本分。因而,萨义德看重的是作家的业余——他们直接介入文学之外的“公共领域”,进而以实际行动“干预社会”;身为“知识分子-作家,就不再等同于凡夫俗子,而是以文学立命的知识分子:他的为人要有知识分子气度,他的写作要有知识分子立场。他的人格、才识、见地都应不同凡响,掷地有声。

有人说过,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来的那批作家中,以贾平凹最具传统文人气质。可我觉得,这个文人有“气”是一定的,“质”则未必。贾平凹说“作家又称闲人”,他这个闲人除了写作,还善玩书画古玩,喜欢谈玄弄禅,好以苏轼自况,如此等等。林贤治称之为“名士化”,并指出:一个名士化的人,却还一味以“农裔作家”的血统自豪,显然缺乏明确的角色意识,也就可能具有知识分子的警觉和自我批判不可能像苏东坡那样关心民瘼,傲岸不阿。贾平凹一边说:任何艺术,其成就的高低最终取决于“作品后边的人”。一边又很明白地说,自己的孱弱是胸腔太窄、眼睛太小,不足是灵魂的能量还不大,感知世界的气度还不够,形而上与形而下结合部的工作还没有做好。看起来,貌似很有自知之明,很知道量力而行。但是,他还有一个推己及人的结论:这个年代的作家普遍缺乏大精神和大技巧,文学作品不可能经典。我不知他的“这个年代的作家”范围有多大,是不是以他本人为标高,作家之大如贾平凹者尚且如此,普天之下恐怕再难找出堪称“大精神、大技巧”的作家了。照他的说法,中国作家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孱弱下去,完全不必在意写出的只是内分泌。

鲁迅曾写过《论睁了眼看》:“中国人向来因为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由此也生出瞒和骗的文艺来,由这文艺,更令中国人更深地陷入瞒和骗的大泽中,甚而至于已经自己不觉得。”八十年后,此话放在贾平凹等作家身上仍是一针见血。他们看起来也站在鸡蛋一边,却从未打算以孵击石,遑论去战胜太高、太硬、太冷酷的高墙。而之所以选择鸡蛋,只为了表示“政治正确”,甚而为了借着鸡蛋的抬举,爬到高墙上面。有趣的是,贾平凹也写过《世界需要我睁大眼睛》,但若只是“出外好奇看世事,晚回静夜乱读书”,这样的作家,不管眼睛睁得多大,也不会去正视任何真相,这眼睛睁得大小也无所谓。他们要说,就说:这就是生活。他们要写,就写:生活就是这样。他们要思考,就思考:人生大抵如此。他们只是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搅和在一片混沌中。

写作《废都》时,贾平凹尚要安妥灵魂,后来,灵魂似乎已经安妥好了,只余忘我下力做自己的手艺。这手艺可能就像他多次写过的拿石头把屎砸飞一样,其最佳境界就是看它溅得有多远,脏的面积有多大,被人踩到的概率有多高。假如一个作家的写作只是这样一门“手艺”,他的所谓“丰厚、独特”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作家是手艺人——北岛也这样认为——作家也是知识分子,这一双重身份是写作的动力。作家的手艺并非出之于手,而是源自于心。心里盛了些什么,作品就投映出什么。布鲁姆说过:“一位大作家,其内在性的深度就是一种力量,可以避开前人成就造成的重负,以免原创性的苗头刚刚崭露就被摧毁。”所谓“内在性的深度”,也许就是一颗纯净、勇敢且坚强的心,当心里有了信靠,才可能有省察,有持守,有担当,从而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作,敢当。”

余华曾在一篇文章中引用过一首诗:“可能吗,我,雅可布-阿尔曼苏尔的一个臣民,/会像玫瑰和亚里士多德一样死去?”他说,这是一首关于平等的诗,诗里的“我”——一个普通臣民,要求的是美好而有尊严的死亡。我觉得还可理解为一种生命的度,作为一个作家、诗人,如果可能,就要像玫瑰和亚里士多德一样活着。人类之所以创造文学,之所以写诗,不就是为了驱赶这尘世的浊晦,不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心灵飞扬在冗贱的生活之上么?所以,我还是喜欢骨子里有血性、精神上不失高贵的作家,他们生如亚里士多德,死亦如带刺的玫瑰。

 

2012.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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