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中的“桃花”意象(来自网络)
(2011-04-07 15:38:30)
标签:
教育 |
分类: 古诗词鉴赏 |
1、桃花作为春天的使者,抒写诗人春之情结。
春天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季节。人们一提到春天,自然会想起浓艳的桃花。因为桃花在早春开放,芳华鲜美,往往成为春天来到的象征。如果说,梅花是报春的使者,那么,桃花的绽放应是真正宣告春天的到来。尤其是一种称之为小桃的桃花开得更早。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云:“小桃上元前后即著花。”小桃花开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南宋词人赵鼎词云:“客路哪知岁序移,忽惊春到小桃枝。”(《鹧鸪天·建康上元作》)与他同时代的李持正说的更直接:“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人月圆》)可以试穿薄衫,想见天气确已泛暖。宋代苏轼的“竹外桃花三两枝
桃红柳绿,一直是明媚春光的典型写照,而春水也常常被形象为桃花水、桃花汛、桃花浪。与此同时,桃花的凋零也往往和春天的逝去联系在一起。因此,怜花惜春也是古代桃花诗的一个重要内容。如南朝沈约的“风来吹叶动,风动畏花伤。红英已照灼,况复含日光,歌童暗理曲,游女夜缝裳。讵诚当春泪,能断思人肠。”(《咏桃诗》)抒发了诗人因伤春而断肠的思绪。清代袁枚的“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题桃树》)将桃花凋零后满目的狼藉景象与初放第一朵时的鲜艳明丽作对比,表达出他怜花惜春的思想感情。桃红衰退之景,不免勾人伤怀,然而,白居易的“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知转入此中来。”(《大林寺桃花》)让人喜出望外,时已孟夏,人间春已归,山间春又回,诗人用桃花代替抽象的春光,把春光写得具体可感,形象美丽;而且还把春光拟人化,把春光写得仿佛真是有脚似的,可以转来躲去。不,岂只是有脚而已?简直还具有顽皮惹人的性格。一片桃花唤起了诗人美丽的幻想,绽放出浓浓的春意。
2、桃花作为美人的化身,盛赞青春女子的娇媚
桃花花色艳丽,花朵大而多,展示的是娇艳、柔媚的形象。这种自然特质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富有生机和活力的青春女子。我们应该注意到柳条所比的是女子的身段,而桃花着眼的则是女子亮丽的容颜,怒放的花朵与迷人的笑靥之间确实有着非常贴切的可比性。所以,桃花固然可以指代许多美好富艳的物象,但自古以来,它常用来比喻美貌女子。桃花就象影子一样伴随着粉红佳人。以桃花比拟美人,或将美人比作桃花,在古代桃花诗中屡见不鲜。《诗经》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唱出了以桃喻人之先声。南朝徐悱的“方鲜类红粉,比素若铅华”(《对房前桃树咏佳期赠内》),由眼前鲜艳的红白花瓣的桃花,联想到妻子脸上的胭脂和香粉,表达出对远方妻子强烈的思念之情。唐代崔护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题都城南庄》),借绯红的桃花衬托少女的羞容。先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来比喻城南女子,言其艳若桃花,光彩照人,可见诗人目注神驰、意乱情迷之态和女子温婉可人、脉脉含情之姿。而唐代韦庄的“带露似垂湘女泪,无言如伴息妫愁”(《庭前桃诗》)则用湘女之泪、息妫无言描摹桃花的姿态。清代曹雪芹的“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欢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桃花行》)以花拟人,以人比花。诗人以人泪长流比花自妩媚,泪易干比花易衰,憔悴人比憔悴花,回环反复、珠联璧合,将花与人交织在一起,刻画出一个孤独无援、多愁善感的柔弱少女形象,而桃花成了林黛玉纯洁美丽而红颜薄命的象征性写照。
3、桃花作为桃源的意象,饱含诗人的隐逸情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上》)是封建士大夫的生活理想。桃源即桃花源,是东晋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构建的世外仙境,是一个与现实对立的理想世界,那里与世隔绝,民风淳朴,人们安居乐业,无忧无虑,千百年来一直令骚人墨客心驰神往。因此,桃花往往和桃源联系在一起,成为文人雅士避世隐居的理想处所。宋代的陆游曾经胸怀报国大志,然壮志未酬,两鬓先斑。到了晚年,对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很是向往。他的“桃源只在镜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红”(《泛舟观桃花》)和“千载桃源信不通,镜湖西坞擅春风。舟行十里画屏上,身在西山红雨中。俗事挽人常故故,夕阳归棹莫匆匆。豪华无复当年乐,烂醉狂歌亦足雄。”(《连日至梅仙坞及花泾观桃花抵暮乃归》)都是诗人晚年归隐后生活和心情的生动写照。宋末元初的谢枋得在“寻得桃源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庆全庵桃花》)中,把自己隐居地庆全庵比作桃源,将自己比作桃花源中的“避秦”之人,像桃花源中一样不记时日,看到桃花开放才知道又是一年的春天来到。诗人看到落英缤纷,花落流水,就担心会有“渔郎”问津,害怕暴露“桃源”所在,表现了作者隐居的坚定态度。
李白的《山中问答》抒发诗人高蹈尘外,醉心山林的隐逸情怀。“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一、二两句“问”而“不答”,“笑”含悬念,“闲”显心性,尽见诗人远离尘俗,自由自在的浪漫情怀。第三句特写桃花流水、睿然远逝的景色,渲染一种天然宁静、淡泊幽深的氛围。桃花流水,自自然然,清明亮丽,不汲汲于荣,不寂寂于逝,令人联想到宠辱不惊,淡泊处世的隐士风采。末句对比议论,满蓄真情。山中一溪桃花,一脉流水,一山青翠,一心清闲,别有天地而自得其乐。这份目无杂色,耳无杂音,心无杂念的舒适惬意,哪里是滚滚红尘、碌碌人间所能相比的呢?全诗借“桃花流水”展示诗人潇洒出尘之心和归隐山林之志。李白的另一首诗《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则讴歌朋友放浪山林,去留无踪的隐逸风采。“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友人生活在一个山青水秀、林茂竹修的地方,可以目接飞泉,耳闻钟声;可以与麋鹿为伴,与青松为友;可以浪迹山林,心游道院。后面六句环境兼活动的描写凸显友人淡泊高洁的志趣和逍遥自在的风采。一、二两句展现诗人缘溪而行,穿山进林的景象。泉水淙淙,犬吠隐隐;桃花带露,浓艳耀目。好一派宜人景致,令人联想到友人居住此中,如世外桃源,似人间天堂,超尘拔俗而自由自在。桃花,为环境添色,为人格增辉。张旭的《桃花溪》表达诗人心仪虚无飘渺,神往世外桃源的审美情趣。“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起笔画远景,引人入胜:深山野谷,云烟缭绕;山溪之上,长桥横跨,忽隐忽现,似有似无,似飘浮而动,如临空而飞。意境幽深神秘,朦朦胧胧。发问绘近景,涉“目”成趣:水中岩石,如岛如屿(石矶);清溪之上,桃花飘流,源源不尽,绵绵不绝,如红霞映水,似赤袖拂风。诗意美妙空灵,恍恍惚惚。天真有趣的一“问”引出一溪桃花流水,激活一份飘渺幻想,不言神往而神往自见,直写桃花而桃花传情。诗歌写得象桃花源一样扑朔迷离,令人神往,张旭真是诗情高手!
4、桃花作为达官贵人、负心男子的象征,表达诗人对他们华而不实、爱情不忠的鞭笞
桃花作为美的意象,文人倍加赞誉的作品确实很多,而作为丑的象征,桃花就不那么惹人喜爱了,李白在《桃花开东园》中写道:“桃花开东园,含笑夸白日,偶蒙春风荣,生此艳阳质。岂无佳人色,但恐花不实。宛转龙火飞,零落早相失,讵知南山松,独立自萧瑟。”诗歌借桃花讽刺那些华而不实,只会逢迎拍马,以求显赫一时的达官贵人。在李白的眼中,那些达官贵人就像“花不实”的桃花一样,转瞬之间就会凋零得无踪无影。刘禹锡《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歌托物寓意,通过人们在长安一座道士庙——玄都观中看花这样一件生活小事,讽刺了当时的朝廷新贵。只可惜他没有李白那么幸运,此诗一出,便在长安城内广泛流传。平日里嫉妒他的人便将此诗抄给当朝宰相看,并添油加醋地说尽坏话,后来宰相告诉刘禹锡,说他的这首诗惹了事端,不久,刘禹锡就被贬到更远更苦的播州(今贵州遵义)。而多年以后,刘禹锡才得以回到长安。又是在一年的春天,他来到玄都观,但昔日的桃树已是荡然无存,只见杂草丛生,摇动于习习春风之中。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于是又写下了一首一语双关的桃花诗《再游玄都观绝句》:“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诗中的讽谕之意跃然纸上。可谓“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春风有意艳桃花,桃花无意惹诗情!”
刘禹锡的《竹枝词九首》(其二)借桃花易谢痛斥男子的薄情负心,表达女主人公的忧患愁情。“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诗歌刻画了一个热恋中的农家少女的形象,峦爱给她带来了幸福,也带来了忧愁。一、二句言喜。山上,漫山遍野,桃花盛开,红红火火,春意盎然;山下,一江春水,拍山流过,潺潺流淌,情意绵绵。两句诗文烘托出农家女子陶醉在爱河中的幸福和甜蜜。三、四句说愁,托物起兴,触景生情。艳艳桃花,火红灿烂,但历时不久,易衰易谢,正如男子见异思迁,用情不专的爱心;汩汩春江,清清亮亮,源源不断,愈流愈长,正如女子排遣不尽,挥之不去的忧愁。数对方变心变情,可恨可气;想自己愁忧满腹,无可奈何。全诗写花开花谢,抒爱恨欢愁。
5、桃花作为悲愁苦恨的陪衬,强化了人的悲剧命运。
此外,桃花入诗,还有李白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赠汪伦》,用桃花流水比喻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明丽动人;郎士元的“重门深锁无寻处,疑有碧桃千树花”(《听邻家吹笙》)用繁缛绚丽的王母桃花比喻邻家笙乐的热烈欢快,如梦似仙,引人入胜;王维的“桃红复含宿雨”,“花落家童未扫”(《田园乐》其六),写花开花落,无人过问,无人打扰,自然自在,充满禅意。……这些绚丽缤纷的桃花构成了一个光彩夺目、魅力四射的世界,品读这些“桃花”无意、诗人有心的诗歌,我们其实是走进了一个芳香四溢,深邃迷人的心灵大花园。那么,让我们用心、用情与桃共舞,与古人同歌吧。
参考书目:
1、《唐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赠汪伦》284、页李白的《山中问答》316页、《访戴天山道士不遇》351页;张旭的《桃花溪》377页;杜甫的《南征》595页;王建《宫词一百首》776页;贾至的《春思二首》641页;崔护《题都城南庄》746页;刘禹锡的《竹枝词九首》837页、《戏赠看花诸君子》843页、《再游玄都观绝句》844页;戴叔伦《兰溪棹歌》676页;郎士元的《听邻家吹笙》645页;王维的《田园乐》189页。贾至的《春思二首》641页
2、电子图书北极星书库《中国古典诗词合集》
作者:林雪华
桃花原生长于我国北部与中部,春秋时期的《诗经》就已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桃花意象经常出现在古诗词中。由于桃花娇媚动人,大方烂漫,生气勃勃又轻巧薄弱,粉嫩恬淡,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之感,所以深受诗人墨客的喜爱。桃花的暧昧、虚无,桃花的极端与平易,桃花的生长及凋零、美与死、俗与雅等不定性,使得古诗词中的桃花意象更加多姿多彩,多元而丰富。本文对中国古典诗词中的桃花意象稍作分析,以就教于方家。
一、作为春天的意象
桃花是春天早发的花卉,它粲如锦浪,艳如红霞,装点盎然春意,因此被称为“春桃”,她以艳美的芳姿为人们所喜爱。“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周邦彦《瑞龙吟》),如果说,梅花是报春使者,那么,桃花的绽放就是真正宣告了春天的到来。尤其是一种称之为“小桃”的桃花开得更早。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云:“小桃上元前后即著花。”小桃花开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南宋词人赵鼎词云:“客路那知岁序移,忽惊春到小桃枝。”(《鹧鸪天·建康上元作》)与他同时代的李持正说得更直接:“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人月圆》)可以试穿薄衫,想见天气确已泛暖。“竹外桃花三两枝”也是展示了早春的一份生机。待到阳春三月,桃花当令,树染胭脂,枝挂红霞,此时此节桃花真是占尽人间春色。桃花舞春风,花影摇红,春意浓浓。李白有诗:“桃李出深井,花艳惊上春。”(《杂歌谣辞·中山孺子妾歌》)抒写的是对桃花艳冠群芳的感叹。而“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苏轼《新城道中》)和“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秦观《行香子》)也在暗示着桃花在春天的舞台上永远是不可替代的主角。甚至在残花飘零的暮春时分,桃花还能传达出“桃花流水鳜鱼肥”这般的悠闲之美。桃花优美的姿容,妍丽的色彩,勃勃的生机,现身的绝好时节,使之成为春天无可挑剔的形象代言人。桃花就这样悄然融进中国人的文化血脉,植埋下它在我们审美视野中的第一个春天情结。
二、美人的意象
桃花盛开的三月,是万物蕃长的季节。桃花花色艳丽,花朵大而多,展示的是娇艳、柔媚的形象。这种自然特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富有生机和活力的青春女子。我们应该注意到柳条所比的是女子的身段,而桃花着眼的则是女子亮丽的容颜,怒放的花朵与迷人的笑靥之间确实有着非常贴切的可比性。
据《天宝遗事》记载,唐明皇和杨贵妃都很喜爱桃花。他们的宫中禁苑里种有千株桃树,当桃花盛开时,他们常常会于桃花树下,而每次唐明皇又都要摘桃花插在杨贵妃头上。他说:“此花最能助娇态。”桃花美人,相得益彰。自古以来,它常用来比喻美貌女子。桃花就像影子一样常伴随着佳人。《诗经》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最早的艳情文学,表面上看似摹写桃花盛开之貌,实则是借物起兴,歌咏新婚女子的娇媚可人。钱钟书在《管锥编》里论及“桃夭”时指出“夭”即是“笑”,当然此笑应是美人的倾城之笑。春秋时楚国漂亮的息夫人别名也称“桃花夫人”,后世以息夫人为桃花女花神。最为人所传诵的文学例证当数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诗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桃花”终成家喻户晓的经典组合。自此以后,桃花与佳人的关系一直笙歌不绝。晚唐韦庄有“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女冠子》)这样的秀色摹写。宋代蔡伸《苏武慢》里也有“小园香径,尚想桃花人面”这样的心理直白。南宋程垓诗曰:“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桃花岸边佳人隐现,娇女步春的形象飘然如活。汪藻“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春月》)道出佳人嫣然一笑的别样情态。待至清代,我们能看到美人血溅诗扇,画家点染而成的是桃花,而非梅花抑或荷花,曹雪芹安排佳人林黛玉去埋葬的也是桃花。这些与其说是巧合,还不如说是作家的刻意为之,是作家的文化心理积淀使然。可以略带夸张地说,有佳人处皆有桃花,有桃花处时有艳遇。
三、悲情的象征
桃花易落,在中国文学中,感慨花事,伤春、悼春、惜春是一个近乎永恒的情结。由于文化背景的因素,桃花的零落所引发的愁绪却不甚宽泛,它往往很轻易地被文人们导向一个预设的对象——爱情,并且是悲情。
让我们来看看桃花与爱情之悲在文学中是怎样同位出现的。刘禹锡《竹枝词》(其二):“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诗歌借桃花的衰败表现爱情的失意在文学史上极富典型意义。大诗人陆游与唐琬的爱情感伤在陆游的《钗头凤》里被抒写得凄迷缠绵,“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在文学史上几成绝唱。周密的《清平乐》:“一树桃花飞茜雪,红豆相思暗结。”所言说的也无非是相思愁苦。林黛玉的《葬花词》:“……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也是见到桃花飘零而产生的哀伤自怜,更是她在爱情失意之后,香魂消散之前所唱出的天鹅遗音。李香君美艳而不失忠贞高洁,饱受小人凌辱而不屈,但最后扇破花消爱情终成空幻,作品以“桃花扇”名之,难道不是在暗示一种悲剧意味?文学史上屡见的“落红”意象渲染了数不尽的伤感,但这“落红”之中大多数关乎桃花,关乎爱情。爱情一旦以桃花来喻说,美丽的背后总难免一份涩涩的酸痛,桃花为佳人盛开,却往往为悲情凋零。
桃花的悲情意蕴除却自悼自怜和爱情的感伤之外,还包含着一种岁月流转的沧桑之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自然、人事的比对过程本来就极易引发此种感慨,唐代刘禹锡的《游玄都观》和《再游玄都观》两首诗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桃花的这种文化意蕴。桃花年复一年的依旧开落与人事衰变的不可逆转形成鲜明的对照。桃花喻示了自然的永恒,这种永恒却常常反衬出人们种种追求的虚无。宋人刘辰翁的《金缕曲·闻杜鹃》曰:“记画桥、黄竹歌声,桃花前度。”作者描写临安的凋敝,追忆当年的繁华,显然这里的桃花无关风月,只寄寓了作者着意历史兴衰的苍凉之感。
四、作为桃源的意象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孟子·尽心上》)是封建士大夫的生活理想。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为他自己,也为与他一样的失意文人创造了一个虚幻的理想世界。桃花源,背景因了桃花而灿烂至极,那里的人间是“小国寡民”,鸡犬桑麻有序,没有王税催科,唯有一片桃花流水。中国文人有多少桃源梦!李白一生命运坎坷,便大呼“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张岱在他的散文《桃花历序》中,为没有历法,“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叫好:“非以历历桃源,乃以桃源历历也。”在文人的笔下,家园也是桃花源:“故人家在桃花岸,直到门前溪水流。”(常建)
中国的桃花文化,得到了一次更宽泛的辐射。桃花源作为一个“理想世界”,作为中国文人的精神栖息之所,世世代代吸引着文人学士,形成了他们的“桃花源情结”。他们并不是不知道桃花源之不可寻,杜甫在诗中说:“多垒满山谷,桃源何处求?”张旭问桃源:“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王之涣诗曰:“莫听声声催去棹,桃溪浅处不胜舟。”但是,他们偏要不可寻而寻之。“桃花洞里举家去,此别相思复几春?”(吴融)他们寻找桃花源,几乎与屈原的“天问”一样,上升为一种探索宇宙、社会和人生哲学的思维和运作模式。后代的中国文人也难以排遣这样的文化心理。沈从文的“边城”何不是他心境里的一处“桃花源”?杨沫在她的《青春之歌》中写道:“在这儿,在这世外桃源的仙境中,有了人世喧嚣的声音。”她从反面表露对世外桃源的依恋。而如今的中国武陵源旅游区吸引了那么多的中外游客。人们难道就没有“觅桃源”的心理因素吗?
桃花以它俏丽的色彩、缤纷的落英触动了中国文人的某种情绪和情感,被渗透、融汇了审美主体的心理因素,在中国古典诗词中,使“桃花”具有“春天的使者,美人的意象,悲情的象征以及桃源的意象”,作为中国人共同认可的一种信息载体,世世代代承袭相传,如同中国的“梅文化”“菊文化”一样,“桃花”也成为我们民族集体记忆和心理深层的积淀物,形成了中国独具特色的“桃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