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 在石阡大地的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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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晓鸣
“茶房”旧时称在旅馆、茶馆、轮船、火车、剧场等处从事供应茶水等杂务的人。说起茶房,人们就会联想到高朋满座的茶楼,茶客们品着清茶或听着评书或谈天说地,茶房在茶客中间来往穿梭……而黔东石阡民间的茶房是逢红白喜事主人设的茶房,茶房顾名思义是专管整场事务的茶事。
在石阡的村村寨寨,若逢红白喜事,每家都设有礼房、厨房、酒房、茶房,俗称“四大房”。作为“四大房”之茶房,一般都是请二至四名妇女专门掌管煮茶和敬茶,当然这几名妇女经常在这样的场合从事这一劳动,对其整个流程是轻车熟路。
阴阳先生测定的吉日到了。茶房的人早早地起床,然后梳妆打扮一番,穿上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就提着自家的茶壶和炉子呼三唤四向主人家走去。炭火燃烧起来了,她们从主人家所请的总管处领取到了一大包茶叶和数十个七拼八凑借来的茶杯,煮茶(在石阡民间,茶是煮而不是泡的)时,先在壶中加入井水,直接投入适量的茶叶或者用一块白布包裹着适量的茶叶加盖烧开,然后小火慢煮,待茶水呈深褐色为最佳。若遇寒冷的冬季,则在茶叶中加入捣碎的生姜和盐共同熬煮,此茶可驱风寒,味道辣咸可口。做完这些活,就万事俱备,只等待亲朋好友的身影出现。
晌午时分(12点左右),唢呐的声音响起来了、炮竹的声音响起来了、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响起来了。茶房的妇女们忙而不乱,客人一进主人家,茶房的人先迎上去随着一声“舍得走”一杯热茶就送到你的面前。尽管山遥路远,路途艰辛,一声亲切的问候和一杯温暖的茶已驱散了客人的疲惫。向客人敬茶也是有讲究的,端送茶水时一般用双手,如果实在是忙不过来,就要给客人陪小心,说“一只手哈”,来客多时,以长幼辈分确定送茶顺序。倒茶的多少也有讲究,数量宜在茶杯的二分之一处,多了就是对客人的不尊敬,认为“茶满欺人”。房屋内外,只见她们风风火火的来来去去,或笑容可掬的迎来送往,或热情招呼着远远近近的客人,或与熟悉的客人打情骂俏。
茶房的人是不能怠慢的,吹唢呐的师傅们要是想喝茶,就得吹一个专门的曲调,如果用汉语翻译就是:“倒茶娘,倒茶娘,快点煨啊,快点煨啊,煨去煨来,煨去煨来……”在婉转悦耳的歌谣中,茶房的人才会送去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席间,也是茶房的人最忙碌的时候,当客人放下碗筷,抹了嘴角,她们就会立即出现在客人的面前,轻言细语的问“吃杯茶哈”?如果客人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得马上倒茶。一轮酒席一般在八桌左右,每天要招待十余轮,红白喜事从始至终差不多进出需三天三夜,茶房的人就得一一伺候。
西汉时期曾有关于饮茶的记载:“舍中有客,提壶行酤,烹茶尽具,已而盖藏”。在石阡人的生活习惯里,“油盐柴米酱醋茶”中茶也成为家家必备的生活材料,所以有朋自远方来,茶是最好的酒水。以茶待客极讲礼仪,平时宾客光临,都是男主人陪坐聊天,女主人煮茶下厨。从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客都将茶当作他们的精神家园,而茶在远天远地的石阡百姓心中却是连接情谊的一座无形之桥。
在乡村,喝茶只是为了解渴,是谈不上“品茶”的。但在红白喜事中,许多客人都会慢慢腾腾地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一小口,然后长长地吐一口气……因为是客人,他们的举动是没有人笑话的。相反,如果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就会留下“鲁莽”之名。
夜幕降临,帮忙的和客人们都陆续散去,茶房的人却仍在坚守着岗位。
是的,石阡的红白喜事和大事小事都离不开喝茶,茶与老百姓的生活可谓唇齿相依了。
偶尔回到石阡乡间的老家当一回“礼房先生”,在和我们茶房的婶婶嫂子近距离的接触中,她们的朴实和热情感动着我,当并不清香但滚烫十足的茶水在体内流淌时,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抹茶香的厚重。
“四大房”之茶房的她们啊,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还会在民间穿梭多少年呢?
2009.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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