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交之声”的念头，来自《天方夜谭》第三乐章的开头部分。彼时，全体小提琴声部在最接近人声的中音区，齐奏最具歌唱性的主旋律。其音色之和谐优美、音律之延绵整齐、呼吸之同起共伏，由之产生的光亮与温暖，突然感动了我。这音色可媲美中国内地任何一个顶级乐团，如果将其推而广之，可否持续历练而打造出一种“深交之声”？这是那一刻的真实想法。

这场音乐会是深圳交响乐团秋冬演出季的开场音乐会，8月28日晚在深圳音乐厅举行。到场观众超过九成，体现了观众对新乐季的殷切期待和对新任音乐总监林大叶的热情支持。曲目是《枫桥夜泊》、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和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交响组曲《天方夜谭》。后两首听了无数次，很熟。《枫桥夜泊》虽早就闻其大名，却是第一次听现场演奏。可以说，当晚我有一半动机是冲此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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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桥夜泊》演奏现场（张扬颖 摄）

《枫桥夜泊》果然是一首充满诗情画意且有创新思维的经典作品，旋律很中国，而手法很西洋。作曲家徐振民对这首家喻户晓的古诗有深刻的理解，在展现丰富想象力的基础上，运用了法国印象派的和声和配器技巧，结合中国传统的音乐元素（如开头以长笛模仿箫），营造出极具画面感且弥漫着落寞孤寂情绪的音乐形象，不由想起德彪西的《大海》，脑子里同时闪烁着“推陈出新”、“洋为中用”等俗词。乐队在大叶的指挥下，演绎出作品丰富的层次和细腻的走向，音效出奇的好，令人陶醉其间难以自拔。据说此曲已列入深交即将访法演出的节目单，相信法国人会喜欢这一作品的。

中国作曲界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一方面，一些老一辈最优秀的作曲家，如吴祖强、鲍元恺、罗忠镕、陈钢及上面提到的徐振民等，一直致力于挖掘中国传统音乐宝库，运用其年轻时熟练掌握的西方作曲方法，无论是改编还是原创，都持续生产着脍炙人口的交响乐作品，成为很多音乐会的保留曲目；另一方面，文革后培养出来的一批最优秀的中年作曲家，如中央音乐学院恢复高考后首批毕业生谭盾、叶小刚、郭文景等，都很热衷于现代作曲技法，且一直致力于作品创新，生产出很多业内叫好甚至产生国际影响的作品，但在音乐会的上演频率却不还如其前辈们的作品，就像这首《枫桥夜泊》。这是题外话了。

回到音乐会。张昊辰担任独奏的“拉二”，因为驾轻就熟，所以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张和深交合作过很多次，相互的默契度相当高。这位享誉国际却含蓄低调的钢琴家此次在充满自信的演奏过程中，表现出对作品更加成熟的把握，并在一些细节上（如第二乐章的有些段落）有了更具个性化的发挥，而在新任总监指挥下的深交乐手们，则较好地配合了他的个性展示。他在如雷掌声中加演一个小品，继续克制炫技的冲动，努力向听众表现钢琴音乐的独特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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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叶在指挥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张昊辰演奏（张扬颖 摄）

下半场的交响组曲《天方夜谭》，恐怕是里姆斯基·科萨科夫除《野蜂飞舞》之外最广为人知和最受大众欢迎的作品了。林大叶比我以前见过他的任何一次指挥都更加挥洒自如，更有激情，也更有自信。乐队显然得到了充分的排练，在其带领下为听众带来很大惊喜。三曲完毕后，他还破例加演了哈恰图良的一段舞曲，现场气氛达到高潮。

选择《天方夜谭》这个曲目，又像是为深交新任首席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因为小提琴的独奏部分几乎贯穿全曲：第一乐章引子后的第一主题，第二乐章开始部分，第三乐章中段，第四乐章开始部分和全曲结尾。小提琴如此频繁地Solo，在交响曲中是相当罕见的。首席张景婷不仅技巧娴熟，如第三乐章的琶音跳弓和第四乐章的连续双音等略有挑战的段落都举重若轻，更在音乐表现上拿捏得当，使得独奏段落如璀璨明珠般镶嵌在宏大的交响曲中。特别是最后那个小提琴可以触及到的最高位置的泛音，飘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我相信经此一役，深圳乐迷已经记住了这位年轻、秀美、颇具音乐天赋的女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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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首席位置的张景婷（张扬颖 摄）

深交首席宝座自法国人莫库离开已虚位以待三年，此次花落来自台湾的80后女小提琴家，尚觉突然，其首秀已交出满意答卷。张景婷曾留学欧洲并担任慕尼黑爱乐的终身艺术家和巴塞尔交响乐团的首席，也算资深音乐家了。事实上，《天方夜谭》为各主要声部的首席都写有独奏段落，以致有人说此曲是对声部首席的考试曲。当晚演出中的大提琴、双簧管、大管、长笛、单簧管、小号等独奏者都有上佳表现。

延续开头的话题。寄望“深交之声”，并非无由之妄想。乐团在姚关荣等老一辈音乐家打下的基础上，经张国勇、俞峰特别是德国著名指挥家克里斯蒂安·爱华德等的长期调教，已经跻身内地乐团第一方阵。而先后在上音和柏林音乐学院学习并在张国勇、爱华德门下熏陶且曾获得国际指挥大赛冠军的林大叶，对深交知根知底，将自己的事业与深交捆绑，与乐手们倾力营造一个“深交之声”，应是深圳乐迷的共同期待吧。

以下照片拍摄于演出后的冷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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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交现任团长聂兵（左）、音乐总监林大叶（右）、首席张景婷（辜晓进 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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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张昊辰（左）、林大叶（中）合影（邵兵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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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交80后音乐总监林大叶（辜晓进 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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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交新任80后女首席张景婷（辜晓进 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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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新任首席张景婷合影（深交朋友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