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现场看过匈牙利人拉小提琴,也在电视上欣赏过匈牙利人的演奏,感觉他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音乐疯子,有着超强的感染力。12月9日晚上在音乐厅上演的“Lakatos吉普赛组合音乐会”,则是一群疯子在表演,或者说是一群正常人在放火——主办者恰如其分地为音乐会加了一个修饰词:火焰之舞。
灵魂人物是罗比·拉卡托斯,乐队正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18世纪传奇吉普赛小提琴家诺斯·比哈里。据说比哈里的演奏水准堪比音乐鬼才帕格尼尼,李斯特和贝多芬都曾听过其演奏,并称其为“吉普赛小提琴之王”。比哈里的天才基因在其七世孙拉卡托斯身上再次爆发,于是带给世界一个疯狂而与众不同的小提琴家。
拉卡托斯演奏小提琴,任意加花,满台游走,大量使用滑音,节奏随心所欲,速度明显超过乐谱上标记的规定。这样的风格也不一定会把学院派的正统小提琴家都气死,据说梅纽因就常去听他的演奏。而对现场观众而言,这正是让他们激动、欢快、high的源泉。
拉卡托斯的滑音,凄凉、诡异、浪漫而并不油腔滑调。这样的声音会把你的情感抛到空中,又扔进地狱。他把速度大大加快,仿佛是给已经熊熊燃烧的火炉不断添柴加油。几乎所有16分音符,听上去都像是32分音符,且大都用跳弓演奏,并常常在上半弓运行。对跳弓而言,这个部位很难控制,但可以上速度,容易产生轻快的效果。在大师手里,这也就是个小case。
在《查尔达斯舞曲》、《霍拉迪马科》以及最后一个返场节目勃拉姆斯的《第五匈牙利舞曲》中,这种滑音和快速跳弓的运用令人眼花缭乱。特别是《霍拉迪马科》,实际上是一组罗马尼亚民间乐曲的连续演奏,其中最知名的旋律是《霍拉舞曲》和《云雀》。拉卡托斯带领乐队风卷残云,烈火燎原。其中一段他与“沉默寡言”的第二小提琴手的二重奏,正是《云雀》最脍炙人口的主旋律。而最令人叫绝的是他模仿鸟鸣的一大段即兴独奏,无论是响彻云霄的泛音,还是恍若多鸟齐鸣的双音,都把小提琴的表现力发挥到了极致。
拉卡托斯当然不会忘了炫耀他的拨弦技巧,这是一种当今世界极少有人能和他比拼的能力。在多首乐曲的演奏中,作为一种过渡音,他都会看似不经意地用左手四根手指快速拨弦,叮咚作响,声音清晰,像钢琴那样有颗粒感。更神奇的是,他有时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采用吉他的轮指手法,更加快速而均衡地弹拨琴弦,产生只有弹拨乐器才能演奏的旋律,如《穿黑靴的高个金发男士》。后来我听当晚购买的两张唱片时,发现他将这也许是其家族独创的技术用在了多个乐曲中。
当晚像他这样炫技的,还有其他乐手。如几乎一直用爵士方式演奏的钢琴手耶诺斯卡,也常常抓住机会展示其飞快的指法,有时还口手并用地弹奏胸前的口风琴,一股略略伤感的乡村气息油然而生。还有吉他手巴罗格,当他走到前台单独演奏时,台下也是热闹非凡。
最不可思义的是那位扬琴演奏家李兹特斯。这个打击乐器本来与钢琴格格不入,却不仅进入拉卡托斯的乐队与钢琴同台合奏,而且出尽了风头。只见乐手像天桥杂耍似的用两根细棒敲打着乐器,动作麻利,速度极快,在多乐器强大的伴奏中声中顽强地展现自己的声音。拉卡托斯后来干脆让他独奏一曲,曲目竟是里姆斯基-柯萨柯夫的《野蜂飞舞》!要知道,这是钢琴和弦乐器的经典炫技作品,不仅速度快,而且有大量半音,用扬琴演奏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位李兹特斯做到了,而且滴水不漏。
顺便解释一下,节目单将此乐器音译成“钦巴隆”(cimbalom),其实就是扬琴的一种,音色与扬琴相仿,演奏手法也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比中国的扬琴音箱体积大些。中场休息时听有观众议论,说这好像是扬琴,扬琴不是中国的民族乐器吗?她们有所不知,扬琴原名“洋琴”,原本就是外来乐器,只不过早在明代就传入中国,经几百年的本土化,已演变成中国的传统乐器了。
夏天参加广东省高校优秀论文专家评审会议时,碰巧由我“副审”的论文中有星海音乐学院的《粤派扬琴音乐之变迁》,其中也谈及扬琴进入中国后发展形成的南北流派。论文认为扬琴诞生于中东,后传入欧洲,再传入中国,而且由海路从广东进入中国的口能性极大。
(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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