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行记

几个月前，曾有朋友张罗着学轮滑，介绍了一位60开外长者，他学滑时间不长却练成了专业水平，参加国际比赛。他是画家，约定见面时间，只见一个矮个子小老头儿，穿着连身衣，滑到大家面前say hello，朝气蓬勃。他带我们去画室。那是西三旗一带，大马路上，他飞奔穿梭于车水马龙之间。那天我也穿上鞋试了一下，寸步难行，自觉没勇气学这种艺。

前几天跟先生提及这位画家老兄。这种不服老，一直挑战自我，充分享用生命，原本也是我们的信念。于是先生决定送我一双轮滑鞋作为圣诞礼物。他自己也是在五十岁以后开始滑雪、轮滑等等运动的，觉得我当然不应该畏难。

第一次开练。先请教要领，最关心怎么刹车。先生不理会我的“理论问题”、“从概念出发”，只管把我扶起来，拉着迈几步，就一人飞奔远滑了。我仿佛一个脚踩高跷的人，被放在了路当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硬着头皮迈步。一共摔了六个跟头。曾经有过路人问：“Are you OK?”,“Thank you, I am OK.”。其实心里有点绝望。一点点磨蹭，连走带滑竟出去了1.5公里。待他返转回来，又逼着我滑回出发地，“还有三个电线杆”，他在一旁喊。  结果是满心欢喜。以此高龄，吃住了摔，开始一件有挑战的新事儿，不亦乐乎。

这合我们的那个理论，让你难受的，往往是给你带来快乐和幸福感的；让你好受的，往往是有害于你的。

今天第二次上路。他问：“自己行吗？”我咬咬牙，“行！”话音刚落，他已经跑远了。我从椅子上慢慢起身，往大路上挪，怎么都挪不上去，上去滑下来，轮子停不住，只有任着脚底下滑，连摔两跤，才上到主路，极其沮丧。上次练过的那点感觉全没了。

调整呼吸，开始在脑子里紧着编织要领。想，其实，无非是改变一种站立行走方式嘛！平时是全脚掌站立，很踏实。现在借助一双轮滑鞋，当滑行时，单脚站立，所以不习惯，怕倒，于是，另一只脚就要干事，反而跌跌撞撞。这好比游泳。它改变了直立行走，改变了呼吸。初学者在水里就怕呼吸不上，紧捯，其实，人有能力屏气。就这么想，越想身体越放松，一脚蹬一腿滑，身体随之调节平衡，50步，80步，180步，终于滑起来了。

    先生回来时，我已经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滑了。谁说的来着，老毛？在游泳中学习游泳。我说，在滑行中学习滑行。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技术要领呢，可是，我已经会滑了。人是有本能的。滑行也是人的本能。只不过这种本能平时被遮盖起来了，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先生以不教为教的方式迫使我自己把它开发出来，颇有点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味道。

 在2008年的最后几天里，开始一项新运动，算是新年献礼吧。

写于维也纳时间2008年12月28日星期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