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相爱我们就老了

杨暖

“再不相爱我们就老了，我用一生去歌唱，只要有你在身旁……”

轻易就将我击中。我在阿飞的声音里低徊：若人生这般紧迫，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错过。

还记得听阿飞的第一首歌，《苍央嘉措情歌》：“转山转水，只为贴着你的温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连佛门清规都挡不住，佛子生出这么动人的朝暮相惜。那个年轻的达赖写给他的爱人，看呵，我千里万里的朝圣，每一次匍匐都心贴大地，如同对爱的低。

年轻的苍央嘉措吟诵着情歌，情歌里，有世间人们向往、动人的爱——纯洁得像天山的雪。我想，尽管这般完美的爱情稀薄如同拉萨日光，然而，面对长亭又短亭的生命，爱，依然是我们的青春渡向成熟，最完美的一场壮行吧。

朝圣般去爱。匍匐，实在是爱情的最佳姿势。有民国女子张爱玲，和她的姑姑张茂渊。就是甘愿，甘愿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

姑侄两人，到底流淌着民国落寞贵族的血统，个性清奇，连爱情亦是不能流俗，不能模仿的传奇。２３岁遇到她的兰成，清高孤傲的张爱玲一下子就低到尘埃里。可惜，乱世荡子的情爱也是兵荒马乱，他给不了她要的现世安稳。而她呢，醉笑陪君三千场，一场太过用力的爱情耗尽了她的能量。孤傲如她，亦“只能萎谢了”。

不相爱就老了，她苍老得像三十年前的旧月亮，高寒而薄凉。

张爱玲笔下的姑姑——张茂渊有着“清平的机智见识”。２５岁的时候，张茂渊在上海开往英国的轮船上，遇到留学的李开弟。才子佳人，他给她朗诵拜伦的诗，翩若惊鸿。这一段航程美得惊心动魄，连同他种在她心里。后来，李开弟还是娶了未婚妻。去参加他的婚礼，她说：“如果今生等不到你，我等来世。”

这一等，半个世纪。直至５０年后，昔日佳人才子终相遇，７８岁的张茂渊如愿嫁给７９岁的李开弟。白发苍颜，一生如梦。

都老了。人老了，心也旧了吧。苍颜白发里，回想青春年华，最好的时光。那长长的光阴里，都没有和你在一起，多么叫人神伤！或者，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这样的传奇。但我还是愿意，若人生只如初见，最好的时光是我们相爱，我平凡的生命亦因爱而年轻，而努力。老了的时候，长长的一生里，我们是彼此的温暖和伴侣。生活不需要宿命般的传奇，只要一起变老就是我想要的，最美妙的传奇。

她们的相爱，一个苍老，一个苍绿。就这样历尽苍桑，错过了人生最好的时光。

女友也是一个异数。美人多半心高气也傲吧，做她的男友，亦是要他公主般捧在手上的吧。怱一日，男友走了。可能捧得累了，找了个模样平平的女子，远远不如女友，高桃漂亮。更生生可气的是，三个月就结婚了。女友悔呀恨呀，咬断银牙要找个更好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寻常的男人，她看不上，条件般配的没感觉。一晃三年，当年如花似玉的妙人就剩下了。剩女恨嫁，可剩女的爱情已是受惊的兔子，哪怕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跑得没了踪影。好，守株待兔吧，还有多少时光经得起守？张爱玲美吧，可再美的女子都不起荒。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又有几人，能像张茂渊那样等50年？

“我们回到美丽温柔的南方……再不相爱我们就老了，我用一生去歌唱，只要有你在身旁”

歌声如水，温柔忧伤。这个神情落寞的女生就像并排坐我身旁，她不看我，只望着南方的日光，日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庞。她在轻轻地吟唱，声音里有受伤，有渴望。

时光不等人呀，再不相爱我们就老了。想当年，一个“等”字，像如来佛主的定身符，生生把个孙悟空压在五行山。悟空身背大山，等啊，等啊。等唐僧救他出来。取经的道上，九九八十一难，悟空保唐僧取经，有游山玩水的快活，也有那紧箍咒折磨的痛苦。悟空道行深呀，终是修得正国。

当然，同为佛门弟子，悟空不似苍央嘉措的多情。石猴是不需相爱的吧。假若，唐僧是渡他修行圆满的爱情，等上500年就遇到了。可他是金刚不老之身。我们呢。

我们总想来日方长，可光阴却有那么多来不及。上天不会留那么多时间让我们彷徨，伤害争吵，或者冷战、背叛。要相爱，趁现在。和一个人一起变老，老了，坐在墙根上晒太阳。有大把的旧可怀了，你说，年轻那会儿真好啊！

他坐旁边，亦张着缺了牙的嘴，跟你念叨，是呀，真好真好。年轻那会儿爱情就像一只温柔的羊羔，有把芳草，它都冲咱们咩咩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