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

 

 

乡下人经常进城，就不再是乡下人了。

失去了你认为他们应该有的朴实，不再好奇。

 

无一例外，都相当熟练，

熟练于做人，熟练于进城。

 

乡下人来自大上海，来自纽约，来自纽约乡下，

热衷于酒桌上的亲密而猥亵的气氛。

 

只有包间窗外湖边上的那块石头是不相干的。

 

（2006-3-24）

 

 

  

 

·亲切——致鲁羊

 

 

他很亲切，他的来访让我感到亲切。

但不是每次都这样，不是每次我都能遇见亲切之人。

 

也许是熟悉的程度不同，也许，根本上就存在两种人。

我倾向于后者，就像对人对事的基本认识。

 

亲切。我们多么需要见面时的亲切，

以及随后的亲切，以及最终的亲切。

 

我们需要拥抱，微笑和交谈。

一条鱼在水里游着，微笑和说话，碰见了另一条鱼。

 

就有那么亲切。

 

（2006年）

 

 

 

·九月

 

 

九月很香，有一个女孩出生，取名桂花。

二十年以后她长成了一棵桂花树，

闻着桂花的香气，但我们看不见桂花树的存在。

又过了十年，只见林木森森，吐气若兰，

连比喻的桂花树也不看不见了。

 

（2006-9-18）

 

 

 

 

·无数次

 

 

无数次点上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

无数次重复一个动作。

 

无数次坐在房间里，看窗外的景色。

当窗户关闭，窗帘拉上了，眼睛仍然固执地睁着。

 

无数次使用我的手和脚，使用心脏和其他器官。

无数次，只是为了记住。

 

今年的夏天不同于往年，我的人生也异于父辈。

无数次，但实际上只是我的一次。

 

不过是最后的那次被拼命地拉长。

 

（2010-6-5）

 

 

 

 

·天桥附近

 

 

在天桥附近或者火车站，我经常看见他，

躺在一块带滑轮的木板上，关节反转过来，

像一条挣扎的鱼两头翘起。

一个残疾的乞儿把手伸向你，但不会有人真的看见他，

他们看见了但不忍目睹。

因此他向我们讨要的仅仅是钱物，不是专注的目光——

那亮闪闪的货真价实的金币。

 

（2003-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