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一条灰白的小街

 

楼下有一条灰白的小街

我经常在那里吃面条、买烧饼

除此之外，我和他们的生活

是毫不相干的

 

太阳出来，小街变得明亮

有人在树上晒被子

有人在路边打麻将

有一些狗，有一些鸡

 

但我记住的只是灰白

那些模糊不清的面孔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就像阳光一会儿就没有了

我每天把那里忘记一次

 

（2009-11-3）

 

 

·一面墙和一棵树

 

一面涂成白色的墙

阳光照在上面明晃晃的

旁边站立着一棵大树

无论什么东西站久了都成了一棵树

 

有人在那墙上写字、画画

有人在大树上拉上了绳子，拴上小灯泡

不是为了装饰它们——无此必要

是为了小本经营的买卖

入夜时分，这里是夜市的一角

人头攒动，再也看不见那面墙和那棵树了

 

（2009-11-3）

 

 

·黝黑的太阳

 

天气真好，阳光灿烂

你去楼下走一走，证实确有其事

可我的心里有一团阴影

不能像被子一样拿出去晾晒

不能像那辆开过去的汽车

三拐两拐就看不见了

 

这不是阳光下的阴影

好像是黑暗的中心

某种密实而中空的东西

就像光明的中心是太阳

它是阴暗的中心

 

踩着脚下灰淡的影子

可我心中的影子却缩回去了

像老鼠进洞

蛰伏在我里面

 

它展开的时候将是一个黑夜

黝黑的太阳升起，不可阻挡

 

（2009-11-4）

 

 

·在世的一天

 

今天，达到了最佳的舒适度

阳光普照，不冷不热

行走的人和疾驶的车都井然有序

大树静止不动，小草微微而晃

我迈步向前，两条腿

一前一后

轻快有力

 

今天，此刻，是值得生活于世的一天、一刻

和所有人的所有的努力无关，仿佛

在此之前的一切都在调整、尝试

突然就抵达了

自由的感觉如鱼得水

 

愿这光景常在，我证实其有

和所有人的所有的努力无关

 

（2009-11-4）

 

 

·天空下这么多的房子

 

天空下这么多的房子

楼与楼之间就像深井

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为幸福而造，就是幸福

深井里却蓄满了痛苦——

有多少幸福就有多少痛苦

它们的高与深

平坦寥廓的大地又在哪里呢？

 

（2009-11-4）

 

 

·延误

 

全国大雾，高速路被封

机场关闭。我们滞留在候机大厅里

停机坪上一片黑暗、一片迷雾

大厅里又多明亮多喧哗

外面就有多黑暗多静谧

雾缓缓地展开、铺平

于一个广阔荒凉的地方

 

时间过于漫长，人们读报、睡觉

玩起了扑克

时间又过于短暂，无法结婚、生孩子

安家于此

路途中的人多么辛苦又多么幸福

三生修得同船渡，又需要几生

方能修得一次四小时的延误？

 

大雾在外面弥漫，被雾裹挟的生活

仿佛在云层中穿行

 

（2009-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