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

我们“逍艳梓足疗”， “待客热情、价格公道，”在湖西路一带生意火爆。那天李总满面春风夹了个皮包来了。站在门口的小红首先看到了，她激动的大嗓门老远就“李哥，李哥”的嘶起来，并迎上去，挽着李总的胳膊走来。熟人相见总是欢气。

这时候我见李总身后，有一老一少两个女的跟随，女的扎着绿格子三角头巾，衣着土气，显然是农村的。于是，我问：你们找谁？女孩羞赧地说：我们和我爸一道来的。啊，我反应过来了，他们是一家三口。

农村大姐自和我照面，就一脸怒气，进了大厅就大嚷起来了：

“那个李哥呢？日妈的，人家小丫子喊你‘李哥’‘李哥’你倒开心喔？啊……

你那老母猪胯裆的老皮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 ‘李哥，李哥’哩！你是‘李哥’吗？啊？你丑不丑……”

“妈，不讲了，”女儿拽着妈妈的衣袖，一再提醒。

农村大姐粗喉咙大嗓门，惊乍乍的引起许多人伸头看热闹。我只好拉着她母女进了一处小房间，忙不迭的说好话，泡茶，递点心，安排我们店里最好的技师为她们母女服务。

慢慢我明白了，农村大姐是嫌小红喊李总“李哥”不尊重，而动怒的。我和颜悦色向农村大姐解释，做服务这一行就是要笑迎天下客，“顾客是上帝”；面对每位顾客我们都应该诚恳服务态度热情。至于称李总是“李哥”，那是抬举客人；夸人家年轻，让客人高兴呀。

“大妹子，话不能这么讲吔。那小丫子才十七八岁呀，那么点大的孩子，她能喊我们家老头子叫‘李哥，李哥’吗？”

我们开店以来还从来没有接待过农村大姐这类顾客，今天是头一回。两个技师女孩自进了屋，脸就像绽开的鲜花似的一个劲的笑：一面熟练地忙着泡脚按摩，一面无话找话的热情套近乎。房间里笑声不断，温暖如春。大姐情绪大转，她揪下头巾，枣红脸，丹凤眼；她捋了捋有些花白的头发， “咯咯”地笑着敞开褂子，摞起袖子；她结实的身板，粗壮的手臂，她的一举一动凸显出农村妇女那种爽直、简单、朴实、爱憎分明的可贵品质。大姐拍着大腿憨笑着说：

“你们想想看，再怎么玩笑，老的小的辈分，怎不能乱来吧？

对不对？那小丫子回到家里对着她大（爸），她能张哥李哥的叫吗？啊？”

“哈哈哈……”大家热乎乎的脸又是盛开的花，整个房间都是女人的笑声。

“那个小丫子，她有没有家教，我们管不着。可是，可是——”大姐剑眉倒竖，说着说着愤愤然，不由又吼起来：

“我要噘（方言：骂）就噘我家那个老东西，你做大不正，人家小丫子做小的就不问了。你呀，你如果平时能和人家小丫子以大还大，以小还小，人家小丫子敢喊你‘李哥’？啊？假如你平时和人家小丫子就十哩八搭的，人家能尊重你吗？啊……”

大姐的大嗓门，又有人在过道上张望了。

“妈，别讲了！”女儿提醒妈妈。

“大妹子，我们农村人没文化，有些粗鲁。但是，做人的规矩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你说对不对？”

“嗯！对啊，啊，不对。”我和技师都捂着肚子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

泡脚，捶背，按摩，整个服务流程总算结束了。

在大厅里，大姐顶起她的绿格子头巾笑嘻嘻对我，又向技师投来真诚感激的眼神。

“我家那个老东西，呃那个‘李哥’呢？”

吧台几个女孩一起随口应答：“李哥让告诉你们，他有事先走了。”

“呃？你们还在喊‘李哥，李哥’？呃……”我拉下脸发起火来。

几个小丫头吓得低着头，伸着舌头，不敢吱声。

这时候农村大姐见状，反倒自己乐了，“‘李哥，李哥’你们就这样喊吧！嘻——”

农村大姐进大厅时大声的骂，现在又在这逗大家笑。整个大厅的人啊，“哈哈哈”乐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