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知了轮回·成蝉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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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知了轮回成蝉之险庄子杂谈 |
成蝉未必都成长,风险降临多不祥。
寸步攀援诚不易,半空折翅命难长。
螳螂得意谋单袭,黄雀忘形攫一双。
树下弹弓朝上举,绿林套网似罗张。
本篇主题,四个字:防范风险。
若蝉有幸不死,将向成蝉过度。这必须经过两个重要阶段,先是脱壳,后是展翼。脱壳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刚脱壳后的蝉,由于双翼尚软,不能起飞。必须借助l树枝将自己垂直吊在半空,慢慢展开双翼,靠体液管中的体液流转,使之变硬。如果在此期间受到外界干扰,就不能成长为健康的成蝉,既不能飞行,也不能发声。一只残疾的蝉,注定是活不长久的。
成蝉在能够自由飞行后,仍然面临诸多风险。蝉不仅是众多鸟类追求的美食,连在昆虫界不算强势的螳螂和蜻蜓也视之为可猎之物。故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语。
究竟是谁首创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语呢?
目前知道的有三个出处:
其一,出于《庄子 · 外篇 · 山木》:
庄周游于雕陵之樊,一异鹊自南方来者,翼广七尺,目大运寸,感周之颡而集于栗林。庄周曰:“此何鸟哉,翼殷不逝,目大不睹?”蹇裳躩步,执弹而留之。
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形,螳螂执翳而博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
庄周怵然曰:“噫!物固相累,二类如也!”捐弹而反走,虞人逐而谇之。
其二,出于汉刘向《说苑 · 正谏》:
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曰:“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子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
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
患也。”吴王曰:“善哉!”乃罢其兵。
其三,出于《韩诗外传之》十三:
楚庄王将兴师伐晋,告士大夫曰:“敢谏者死无赦。”孙叔敖曰:“臣闻:畏鞭棰之严,而不敢谏其父,非孝子也;惧斧钺之诛,不敢谏其君,非忠臣也。”于是遂进谏曰:“臣闻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颈欲攫而食之也;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挟弹丸在下,迎而欲弹之也;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窟也。比皆言前之利,而不顾后之害也,非独昆虫众庶若此也,人主亦然。”
以上三篇古文,有初中以上文化者,当应都能看懂,就不译成白话文了。因为此非本文主旨,本文要辩析的是,谁最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原创者?那一个板本更科学些?
若就发现及运用这个典故的主人翁而言,最早的是孙叔敖,其后是“少儒子”,最后是庄周。前两个版本的主人翁相隔百年以上,庄周与“少儒子”相隔则在2百年之上。若就此推断,应当是孙叔敖首先发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且故事链条也最长,最后挟弹欲打黄雀的童子又处于“前有深坑,后有窟”的险境。庄子连“黄雀”都没有提及,讲的是至今也没有人见过的“异鹊”。似乎首先应当排除庄周的“发明权”。
可问题是,历史大多是后人编写的。还有更多的后人根据前人编的“史志”,再结合自己的理解或“需要”又重新改编。这一类史学爱好者的作品,严格地说,已经不是“历史”或“史志”原貌了。有些只能算是个人的读史杂记或随感。中国的许多“正史”尚且未可全信,更不要说其后杂揉“正史”和“野史”,再加上作者推理、想象的史学杂记之类的似史非史的著作了。所以,不能按照上述人物的出生先后来推断那个版本最早、最科学。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推出最早板本的韩婴,生卒年最迟,至少在公元后157年之后。推出吴王欲伐荆故事的刘向虽然生卒在公元前,但已近末端,比庄周晚了200多年。就作者出生先后而言,无疑是庄周最早。更重要的是,庄周写的是自己的亲身见闻、感想,而非假别人之口所述。所以,俺宁可相信最先发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典故的是庄周,而非其他人。
再比较行文的内容,熟真熟假更是一目了然。刘向版与韓婴版,几乎是同一模板复制出来的,连遣词造句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斧凿痕迹过于明显。韩婴敢与董仲舒庭辩,足见文才之高。也许他觉得刘向版还不够完整,又在最后装上了一个“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窟也”的尾巴,实在有画蛇添足之嫌!童子目光之敏锐,足以弓弹黄雀,却不见“前坑后窟”,岂不矛盾?!还有,最不能令人信服的是,楚庄王欲伐晋,与吴王欲伐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几乎一样:有敢谏者,死!韩婴版所外装的“尾巴”中还有一个明显漏洞:结尾说“非独昆虫众庶若此也,人主亦然。"这等于将于吴王比喻为”昆虫“。此乃古代谏臣出言之大忌!
综览《庄子》全文,运用典故之多,诸子百家,无所不及;涉猎范围之广,鸟兽虫鱼,包罗万象。如果确有楚王欲伐晋、吴王欲伐楚而被臣下谏止的典故在前,他蔫能不知?非得自己再编一个还不如后人说得完整的故事不可?!直接借用,岂不省事!
再来看庄子游于雕陵之樊的经历,还是有些不同的。庄子是在遭到飞行中的“异鹊”羽翅擦到他的面额后,就起了用弹弓打“异鹊”的“念头”。后来,因为见到“螳螂捕蝉”“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才“怵然”有悟:“噫!物固相累,二类如也!”,于是捐弓弃弹,转身返回。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同样有可能陷入另一种风险;至于可能产生什么样的风险,他并没有说。他强调的是“防范风险”。
庄文的弯子转得很自然,不似另两个版本所言,似乎一切都是刻意准备的,脱离“自然”实际。太多的“巧事”在同一环境、同一时间内都碰巧撞在一道,那就不象是“巧合”,而更象是人为的“凑合”了。
当然,刘、韩版本也有成就,将“异鹊”改成了“黄雀”,不仅画面生动,而且读来顺口,变成了众所周知的成语。
从提示风险的角度而言,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够了,后面的尾巴全是多余。因为,如果类似的“尾巴”一直安装下去,整个生物链都会有问题。动物也好,人类也罢,什么事情也别干了。因为干什么都有可能碰到意想不到的风险。这个故事的精髓,旨在提示人们,不要只贪图眼前利益,而不顾身后可能出现的风险。绝不是让人躺倒,啥也不干,以防风险。动物界遵从“物竞天择”、“存优汰劣”的自然生存规则。有些生物是生来就要让别的生物吃掉一部份,甚至大部份的。这样才能留下最精锐的良种,传承下去。而有些生物生来就是要以另一类生物为食物营养的,否则,就不能存活、繁殖、传代。各类生物在猎食过程中都可能面临不同的风险,却不能因为有风险就放弃捕食。这不是仅仅以“利”或“不利”就能说清楚的哲理。道法自然,才是真道。至于政治上的应用,另当别论。不是本文一定要涉及的内容。
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求“利”,实在太难了!本诗配图右下角添上去的“蛇足”就是捕猎知了的“现代化”工具。比咱们儿时做的老土套网要高级多了。这种套知了的套杆是可以伸缩的,可安装于套杆顶端的“手”和“圆网”都有粘性,只要粘上知了,它就逃不了了!再说,蝉这类昆虫,只要一交配,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史命就完成了。就算其它动物不吃它们,人也不抓捕它们,也是活不了几天的。蝉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让人或其它生物吃掉,也算是“利”于世界。不是有一句诗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着春坭更护花”嘛!轮回之道,各有奥妙。
至此篇为止,知了轮回就算写完了。细节难免没有遗漏,论理也未必尽善。譬如蝉为什么选质数年出世?有学者认为,这或许是蝉类通过自己的轮回实践发现的更有利它们的生存法则之一。一是避免蝉内部的无序竞争,二是避免天敌的生旺时空。因为六篇合于《易经》一卦的六爻变化之数。故就此结束。多写也有“蛇足”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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