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2023-03-05 20:38:34)分类: 树影斑驳的日子 |
吃罢晚饭,我从生冻柜里取出日前在汉堡亚洲店里买好的宁波汤圆,准备给大家下汤圆作为甜点。屋外,十五的月亮正白花花地撒下一片银光,将整个院落照得仿若白昼。我望着那一轮月亮,想着千里万里之外家乡的城墙上,今年的花灯应该格外地漂亮与精彩吧!我一边轻轻地搅动着小锅慢慢浮起来的雪白莹亮的汤圆,一边想象着那一番“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景象。
小的时候,大年过到初五,日子就基本回复正常了,于是就盼着元宵节,因为又可以热闹一番,然而到了这一天,心里又不免惆怅,因为吃完元宵,这个年就真的过去了。在那个物质并不丰裕的时代,过年可是一件大事,从看着大人们办年货起,到裁剪新衣,甚至平素里令人厌烦的大扫除,都成了令人兴奋的事情。那个时候,过年意味着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包括那些诱人的零食;当然还有放炮。那时放烟花主要是鞭炮为主,还有甩炮,我们有时候会恶作剧,在别人身后突然甩上一炮,那动静足以吓人一跳,危险倒是没有的。后来花炮多起来,除夕之夜,我会在十二点的时候趴在阳台上,看着四周烟花四起,震耳欲聋,感觉到万分的喜悦。
记得母亲为了给我们缝制新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纸样,先从纸上剪出来,再放到布上,然后再裁剪缝制;记得她炸的马面鱼,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海鱼,我们生活在内陆,怎么能吃到马面鱼我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这种鱼为什么叫马面鱼,因为我那时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它们的头。
当然最记得的,是母亲的汤圆。母亲是宁波人,她做汤圆的决心和耐心是我看到过的的最执着的对故乡的情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弄到的那么一顶小石磨,个头很小,却分外地重。快过年的时候,母亲就会买回糯米和黑芝麻,把糯米用水泡好,然后用那顶小磨磨呀磨,把糯米磨成米浆;黑芝麻捣碎然后和上猪油和白糖,搓成一个个小圆球作为馅子,她的汤圆玲珑剔透,珠圆玉润,一口咬下,芬芳四溢。这个味道,与我而言,是母亲的味道,也是宁波汤圆的味道。
我把锅里的汤圆一碗碗往外盛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负疚感。母亲其实从童年起就生活在北方,但是从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姥姥那里,她学会了做汤圆,这对于她来讲是一种传承,我为什么不可以把这个传承下去呢!我虽然不晓得从哪里可以找到一顶小石磨,但是自己做汤圆应该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只是,有些味道是怎么努力都做不出来的,因为那是记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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