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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棉花糖”

（本文已刊登于2011年6月1日 《新民晚报》“夜光杯”）
 

孩子们的大姑姑安德丽娅住在威悉河注入北海的入海口附近，房子紧邻着防波堤。

马上就是复活节，我的公婆提出让两个孩子在他们那里度假一个星期，我们于是把孩子送过去，下午顺便去看了看安德丽娅。那天孩子的小姑尼古拉一家也在，他们的儿子和我们的孩子差不多大，喝过咖啡吃过蛋糕后，三个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和我们一起去堤上玩。天空如洗，阳光温暖。退大潮，泥滩静静延展，四周很静，除了孩子的笑声和叫声听不见旁边的声响。

小孩子的眼睛总能发现有趣的东西，不一会儿女儿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岸边捡来的脏兮兮的泡沫塑料，兴冲冲地插在一根长长的草柑上，说那是“棉花糖”。我回头一望，看见我儿子和他表弟亨德里克也一人拿了一块泡沫塑料，正在急急忙忙地找草柑。回来的路上，儿子手里拿着两块“棉花糖”，一块小的插在一根小草柑上，还有一块比较大的他塞到我手里，让我帮他拿一下，回来后我把他的“棉花糖”随手放在花园的桌子上，就和婆婆说话去了。当我说着话听到亨德里克带着哭腔向别人说他也想要泡沫塑料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把桌子上我儿子让我保管的那块给了他。

没想到这可惹了大祸。

儿子回来后，问我他的棉花糖呢，我说给亨德里克了，他立刻就哭喊起来，说那是他的泡沫塑料，是他捡来的，质问我为什么要把他的东西随便给人，说着还愤怒地用他的小身体来撞我。我说亨德里克没有泡沫塑料，你给他一块，那么你们就都有棉花糖，岂不是皆大欢喜？他还是不肯罢休，越发地愤怒起来。我开始严厉，叫他不要再闹了，说与人分享快乐才是双重的快乐，而且我不喜欢被人这么撞，如果他再不停止吵闹，我就不让他呆在爷爷奶奶家了，等等。他把我拉起来，一言不发非要让我跟他走，我不明就里，就站起身来，他把我往大堤的方向拉，要我再带他去岸边找一块泡沫塑料，我正要拒绝，他已经扑在一条长椅上哭起来。这回眼泪是真的，汩汩地流下来，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把他的东西随便给人，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是我错了。

我应该先问问他，同不同意把那块泡沫塑料送给亨德里克，就算这不过是一块捡来的破烂。他把它交给我保管，是出于对我的信任，我不应该在没有问过他的情况下就随便把他的东西送人，我的做法是对他的不尊重，同时也破坏了他对我的信任。我立刻向儿子道歉，他扑进我怀里，委屈地哭了一场，然后就抱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手了。这时他爸爸走过来，说咱们再去找一块吧，他听后不哭了，很高兴地拉着爸爸的手，一块重新爬上大堤去。当他后来把他新找到的两块泡沫塑料展示给大家的时候，他姑父弗兰克故意问他：“你送给亨德里克一块好吗？”我儿子想都没想，嘻嘻笑着立刻拿出一块递到他表弟手里去。

也许会有人认为我小题大做，但我觉得这不是小事了，每个人只有一个童年，成长的每一步都很重要。好像不只是我，很多中国的父母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不把小孩当人，觉得小孩子家，不必当真。但是今天的孩子就是明天的成人，如果从小不把他当人，那他以后又如何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