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最早涉足政治婚姻的姊妹花

王俊楚

如果说尧的“其仁如天”在于他能够准确把握“民生之本”，“亲睦九族”、“平章百姓”、“协和万邦”，那么“其知如神”就主要体现在他选人用人特别是选拔、培养接班人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为了考察接班人，尧竟然将自己的两个爱女嫁给了“准接班人”舜，用以考察舜的品格，真可谓用心良苦，成本巨大。

据《尚书.尧典》中记载，尧在位第七十时，他已八十六了，他越来越感到岁月不饶人了，再英明、再仁德的君主，他都会有去世的那一天，他决定要物色一个德才兼备的接班人。

当时，权力移交的方式还不是后来的世袭制，而是禅让制。对于接班人的遴选，也不带在位领导人的主官意志，而是让四方首领推举，颇有些“海选”的味道。

尧征求各部落首领的意见：“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四方的部落首领！我在位已经七十年了，你们中有谁能顺应天命，接替我的职位呢？

四方首领也很谦虚，回答说：“否德添帝位。”——我们德才都有限，难以担当大任。言下之意是：“我看，您还是自选高明吧！”

事实上，尧一直就在有意寻找一位得力助手，帮助自己处理政务，让事业后继有人，但未能如愿。《尧典》中这样两段记载——

“帝曰：‘畴咨若予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

“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翻译成现代白话文，意思是这样的——

有一天尧问身边的百官：“你们说，谁能接替我的职位来治理好部落联盟呢？”放齐说：“您的儿子丹朱通达知人，是个合适的人选。”尧说：“不行啊，丹朱言语悖谬，又好争辩，担当不起大任啊！”

尧又问：“你们说，谁能成为我的助手帮我处理好部落联盟政务呢？”驩兜推荐道：“共工积累了许多成功的业绩，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尧“其知如神”，“平章百姓”，对共工的德、能、绩有一个客观的认识，说：“他这个人花言巧语，做事多有违逆，表面上对谁都恭恭敬敬，而骨子里却连上天也不在乎。怎么能起用这样的人呢？”

在家族、百官和贵戚中选拔不出合适的接班人，尧于是决定再拓宽选人用人的视野，多路径去“海选”。他说：“明明扬侧陋。”——我们可以考察贵戚中贤明的人，也可以推举地位低微的贤人。

看来，在上古的时候，领导人在干部选拔上思想就已经很解放、选拔方式也已经相当民主了。只是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历史的车轮虽然滚滚向前，有些事情为什么不进反退？到了后来，人才选拔的视野越来越窄，王侯将相，反以出身论英雄，埋没了多少英才！

观念转变天地宽。尧拓宽视野选人才的做法很快就收到了实际效果，大家将他推荐说：“有鳏在下，曰虞舜。”——民间有个独身的男子，名叫虞舜。

尧说：“俞！予闻，如何？”——是吗？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他到底怎么样呢？

各部的首领纷纷介绍说：“瞽子，父顽，母嚣，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他是乐官瞽瞍的儿子。他的父亲愚蠢固执，母亲说话悖谬，弟弟象十分傲慢，但舜能与他们和睦相处．他用自己的孝行美德感化他们，使他们改恶从善，不走邪路。”

尧一听，这个人看来是个可堪造就之才呀，于是说：“我其诚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见舜在百官中的口碑这么好，尧当即决定将舜列为“后备干部”进行重点考察、定向培养。为了考察他的才德，舜不惜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将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通过两个女儿来考察舜的德行。带着父亲实现得贤人继位、掌国的宏愿，娥皇、女英这对帝女下嫁给了住于妫汭的虞舜。据笔者考证，娥皇、女英是有史记载的最早涉足政治婚姻的姊妹花。

读《尚书》至此，我不禁深深为这对姊妹花而感到不平。作为在那个时代的女子，不能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被父亲因为政治需要，而将她们卷入政治的漩涡，不知道她们当年有没有“何苦生于帝王家”的悲怨。当然，作为部落联盟首领的尧他是无暇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愁怨，天不假年，他必须在有生之年将接班人选好，那样才会让“祖国江山万年红”，使黎民百姓能够永远和睦。

而事实上在那个时代，部落联盟首领将女子下嫁于给各部落首领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监视首领的能力和公正度（也就是尧所说的考察），相当于现在各级党委向下级单位派驻的纪检组，部落首领接受纳妃就等于接受了部落联盟首领对自己的监督和考验（看能不能和嫁入的女子和睦相处并影响她们不误入歧途），嫁给部落首领的女子有向原主（可能是父兄）报告丈夫状况的义务。而部落联盟首领通过这些嫁给部落首领的女子，随时掌握部落首领的德行情况。这样一来，最感为难的就是这些出嫁的女子们，一面是丈夫，一面是父兄，极可能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为了能够处理好这两方面的关系，不至于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这些女子唯有以自己的才德感化、帮助夫君处理好家庭、部落的事务，不至于让夫君对部落首领没有一个好交待。而在诸多史籍资料和传说中，尧的两个女儿便是如此做的，她们用智慧和宽容，在舜复杂的家庭关系中，不仅将一本难念的“家庭经”念得顺畅，而且巧妙地化解了家庭危机，极大地成全了舜的名声。《史记》后来夸她俩“甚有妇道”，《列女传》将她们列入“母仪传”第一，称“二妃德纯而行笃”，甚至搬出《诗经》里“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这样超豪华在语言大加赞赏。 

今天，当我这个末流的码字匠读《尚书》读到娥皇、女英二女“嫔于虞”时，我不知道是该向这两位历史上最早涉足政治婚姻的伟大女性致敬，还是该替她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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