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惠州诗(词)赏析2“此心安处是吾乡”(贬谪惠州途中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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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惠州诗(词)赏析2
我楚狂人
(本文发表于沧浪诗社《姑苏吟》2025年第一期)
一、“此心安处是吾乡”(贬谪惠州途中诗)2
苏轼在金陵辞别家人,到江西境内,才真正领教的政敌的狠辣。八月初,苏轼到了彭蠡湖(按:即鄱阳湖),竟遇到四五百军士明火执仗而来,说朝廷有命令,苏轼不能再乘坐官船,要收回。从此他最后一点官员的待遇也没有了,他只能雇船南下。
几天后,苏轼抵达庐陵(今江西吉安),收到了第五道诏令:落建昌军司马,贬宁远军节度副使,仍惠州安置。前路日益险峻,进入赣州,等待他的是怪石多险的十八滩,其中的黄公滩,又名惶恐滩,尤为凶险,不由得感慨万千,
八月七日初入赣过惶恐滩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
山忆喜欢劳远梦,地名惶恐泣孤臣。
长风送客添帆腹,积雨浮舟减石鳞。
便合与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简析:
这首七言律诗已经没有了苏轼惯有的风轻云淡,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困惑。
首联,“二毛”,头发斑白;“十八滩”在赣江险处,惶恐滩即其中之一。“一叶”极言自身的渺小。读来顿觉身如落叶,极不安全。
颔联,“孤臣”,失势无援之臣,这里就是苏轼自己了。地名惶恐,叫人惶恐,不觉潸然泪下。问归途何处?
颈联,“添帆腹”写风大,船帆鼓成大肚子了,很形象。“石鳞”是指密布的礁石,大雨涨水,把礁石隐藏,更是充满了不可知的危险。这是说的旅途的艰险。
尾联说,我应当为官府充当水手,因为我一生经历的风浪实在太多太多。这是官场的感慨,也是逃脱官场的意愿。苏轼真的心灰意冷了。
从前面两首诗对比着看,苏轼这一路的心灵折磨不小。
苏轼到达大庾岭的时候,苏轼已经从低落的情绪中逐渐解脱出来,他写下这样的诗句:
过大庾岭
一念失垢污,身心洞清净。
浩然天地间,惟我独也正。
今日岭上行,身世永相忘。
仙人拊我顶,结发授长生。
简析:
苏轼这首五言诗已经开启了惠州诗的基调,清远高古,有一种追求内心纯净和超脱尘世的意境。诗人登临大庾岭,体验到了一种身心清净的境界。他与世无争,心境宁静。在大庾岭上行走的当下,他完全忘却了自己的身世和尘世间的琐事。最后,他想象仙人拊摸他的头顶,传授长生之道,表达了对永恒存在和超越凡尘的向往。这已经有了道家思想的流露。
诗词的最后两句“仙人拊我顶,结发授长生”是诗人的想象,李白常有此类语。诗人渴望超越尘世,追求永恒。
这首诗表现的思想,苏轼似乎已经安心下来了。
翻过大庾岭,就到了韶州,也就是今天的韶关,苏轼来到此地著名的佛寺——曹溪南华寺——一百七十多年前,唐代高僧,禅宗六祖慧能,曾在这里主持讲法,正式创立南宗禅宗的地方。苏轼伫立在藏有六祖肉身的大鉴塔前,也许有感悟,当年慧能逃避宗教的追杀,远遁岭南,终于开创了顿悟一派。如今自己一路被政治追杀,贬官岭南,会有什么开悟呢。
云何见祖师,要识本来面。
亭亭塔中人,问我何所见。
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
饮水既自知,指月无复眩。
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练。
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
抠衣礼真相,感动泪雨霰。
借师锡端泉,洗我绮语砚。
简析:
这首诗理解的难点是第三句“亭亭塔中人”,这个“塔中人”是谁?现在大多数文章都说是塔中的一位佛门高人。我以为非。因为毫无依据,何况这人还见面就开口发问考量已经是宗师的苏轼。所以,这个“塔中人”只能是塔中的六祖慧能肉身佛,六祖当然有这个身份。因此,这就是一次苏轼与六祖慧能的精神对话。这样全诗就可以理解了。
这首诗词描述了苏轼在南华寺塔中六祖慧能精神交流产生的感悟。苏轼借此表达了对自己对人生修炼的检讨。这是一首五言诗,与《过大庾岭》一样,显得很是高古清远,这几乎成为惠州苏轼诗的一个主色调。
"云何见祖师,要识本来面。"这句话表达了苏轼想要祖师帮助自己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着就是追求真理和智慧的愿望。这是苏轼表达了希望与六祖精神交流的强烈愿望。
"亭亭塔中人,问我何所见。"塔中人六祖询问苏轼他所见到的事物。这是常见的“机锋”。典故来自竹林七贤(见《世说新语》),钟会见嵇康,嵇康打铁不休。钟会去,嵇康问:何所见,何所闻。钟会云:见所见,闻所闻。这是六祖对苏轼的考量。但是我还是觉得苏轼这里用得不好,嵇康是不屑钟会才有这一问。六祖也不屑苏轼?这个问题可以探讨。
"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明上座应该指的是上座神秀,这里就是著名的六祖与神秀的偈子之争。这是“顿悟”第一次向“渐悟”正式宣战。
"饮水既自知,指月无复眩。"这是对禅宗的理解,修行在己。
"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练。":苏轼自称为修行人,意味着他在修行道路上已经经历了三世的积累和磨砺。
"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这句话表达了苏轼对自己误入官场的悔悟,导致他受到了长时间的惩罚和谴责。这与陶渊明“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异曲同工。
"抠衣礼真相,感动泪雨霰。":这句话表达了苏轼在悔过中真诚地向祖师表达自己的内心真相,以至于感动得泪水如雨般洒落。
"借师锡端泉,洗我绮语砚。":这句话表达了苏轼向祖师请求指点,希望以祖师的智慧来洗净自己修辞的瑕疵,使自己的文字更加纯净。其实说的是心灵更加纯净。
这首诗很重要,这是苏轼惠州时期的思想基调的确定。
苏轼至此可以安心作岭南人了,他已经安放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