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名字戒——敝帚自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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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名字戒
——敝帚自珍之一
我楚狂人
父亲去世时年仅31岁,我当时只是一个9岁的顽童,浑不晓事,多少关于父亲的记忆,是通过母亲的叙说,依托着旧物。父亲留下了他的名字戒,而这一枚极寻常的名字戒,记载了我家的一段悲欢人生。
这是一枚常见的名字方戒,九九足金,老恒孚的作品。戒面是一个名字图章,刻着小篆的名字。这是当年结婚戒的标准式样,很多人家都看见过。当时的人还买不起钻戒,都是金戒指作结婚戒。但是问题来了:我父亲名叫张湘,何以戒指上刻的是“张云萍”呢?
我父亲结婚时仅18岁,母亲大1岁,19。70多年前这是正常婚龄。那是动荡的岁月,躁动的年龄,叛逆的性格。18岁的青年新郎,自说自话,把自己和妻子普通的名字“永根”和“瑞珍”改成了“湘”和“漱芬”。父亲改名“湘”,与湖南没有丝毫关系,只是因为喜欢电影《夜半歌声》的主角“罗湘猗”。粉丝一枚啊。“漱芬”则是“咀含英华”的意思,“文青”一枚。而“云萍”则就是他的“字”,所以人家的名字戒可以做图章用,他的不能。
父亲年纪轻轻就是高工资,解放初,大多数工人都是30元工资,他这个工人拿着100多元的工资。这样,母亲就安心地做着全职太太。父亲病逝,这个家的顶梁柱倒了,家道中落。家里所有能变钱的东西都成了我们兄妹三人的口中食身上衣,这里面包括母亲的结婚戒。但是,父亲的结婚戒却留下了——母亲舍不得这最后的结婚纪念物。
1968年,我插队;1969年,我大妹妹去“建设兵团”农场。此时还有人动员我母亲作为“城市闲散劳动力”下乡,母亲顶住了。这个家庭的小船似乎就要沉没。1970年初那个春节,我们家竟然没有过年的伙食费。我透支,两手空空回城,带了点新米和生产队分的一些杂鱼。大妹妹农场不让回家,在农场过“革命化春节”,小妹妹“疏散”到农村去了,我和妈妈相对无言。妈妈无奈之际只能狠狠心,把父亲的名字戒拿到邻居家里,要求换5元钱。但是邻居不肯,说这是“四旧”,没用的。无奈拿了回来。最后是把我幼年的小棉袄拿出来,重新翻一下棉花,卖了5元钱,买了一些最简单的祭菜,给我父亲上了供。
过年后不久,我就匆匆回乡下了。
就这样,这枚戒指留下了,直至今日。每见到这枚戒指,我就会想到那年春节,我与母亲相对无言的场面。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