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lu）直访古3

——苏州申遗九镇之二

我楚狂人

三、保圣寺记

第一次到甪直，完全是被保圣寺吸引去的。1974年初秋，当时我在江苏师院中文系求学，我的老友周秦先生还在插队，借调在昆山县文化馆搞文艺宣传队。我们相约去保圣寺。

昆山班轮船停靠在南港码头。当时的甪直分属两县，大部是属于吴县的，称为甪直，南面一小部分镇尾属昆山，称为南港镇。从南港到保圣寺，先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很长的沿河大街，旅馆、饭店、供销社、邮电局等那年小镇的主要构件都集中在这条南北街上。然后踏上一座石板桥，折向东西走向的大街。当年这里就是住户，很冷清。这里就要到保圣寺了。前两年重到甪直，两条街的市面完全倒过来了，南北街完全没有了市面，东西街商铺林立，旅游的人群都在东西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甪直与苏州的公路筑成，从此改变了甪直镇的格局。

我们知道保圣寺完全是因为范文澜先生的《中国通史》，《中国通史》载，甪直保圣寺有唐代塑圣杨惠之的作品，

千年古刹保圣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始建于梁天监二年（公元503年）。梁武帝萧衍佞佛，天下皆知，此寺即有梁武帝形象的佛像。保圣寺历代极盛时，殿宇5000多间，僧众千人，寺院几达半镇。及至明代成化年间，寺内仍有200多间建筑，保持了一流寺庙的格局。我与周秦兄去时正是文革未息之际，寺内仅存旧建筑二山门、天王殿、古物馆等。所谓古物馆者，也就是保护天下闻名的半堂罗汉的所在。寂寂无人，鸟鸣清幽。但是还没有被肆意破坏，大幸事。

细看当时保圣寺，寺前有细流经行，一小石桥跨过，桥名香花桥。步行经过深巷，正对二山门。二山门据说是按照乾隆年间旧物重建的。进二山门，就是天王殿，单檐歇山式屋顶，戗角起翘采用立脚飞檐式江南佛殿式样。殿内可看到有明代建筑特点的昂嘴斗拱结构。据古建专家上海陈从周考证，这座天王殿是明代崇祯年间在宋代殿基上重建起来的。前后三步梁，上加驼峰。柱础为覆盆式石础，刻有“压地隐出神童牡丹花”图案，这是北宋大中祥符年间的遗物。殿内原有高大的四天王（即四大金刚）泥塑，抗战期间毁于侵华日军之手。当时殿内展览当地出土新石器文化遗存的文物，展示刚出土不久的张陵山文物。

天王殿北行，有一庭院。院内有两大文物，一是青石经幢，二是铁钟。青石经幢立于庭院西侧，正式名称是“尊胜陀罗尼经咒石幢”。青石经幢是唐代样式，由盖、柱、座组成，柱上刻佛像、佛名及经咒。保圣寺原有唐宋经幢各一，现只存下这一座和另一座的一块八角形刻经石了。保圣寺的经幢，系唐大中八年（公元854年）建，南宋绍兴十五年（公元1145年）重立，刻有陀罗尼经咒，年代久远，不少字迹已漫漶无可辨认。青石经幢凡七层，不可多得的珍品也。保圣寺的铁铸寺钟，铸于明末清初，至今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钟上铭文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吉言。

庭院之北，就是在大雄宝殿原址上建立起来的古物馆，也就是世界闻名的“杨惠之罗汉”的所在。据《吴郡甫里志》记载，原来的大雄宝殿建于公元1013年，殿内供奉释加牟尼佛像，旁列罗汉十八尊，为圣手杨惠之所摹。

塑圣杨惠之（713-741年），吴县人氏，唐开元年间，他与画圣吴道子一起学苏州画家张僧繇的笔法，不甘居第二，折笔专功泥塑。当时有“道子画，惠之塑，夺得僧繇神笔路”的美谈。杨惠之的泥塑作品很难保存下来，甪直保圣寺罗汉为硕果仅存。

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1918年夏天，年轻的顾颉刚应同样年轻的叶圣陶等人之邀来游保圣寺，在大雄宝殿里见到这出自唐代圣手的作品时，不禁为之惊愕倾倒。当时大雄宝殿已由于年久失修，岌岌可危，十八尊罗汉塑像随时有被毁的危险，于是就在报刊上将这堂久不为人注意的罗汉公布于众，呼吁抢救，但当时的政府未能立即采取措施。1928年，大殿半边坠塌，半数罗汉被毁，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过后，经蔡元培、马叙伦、叶楚伧、顾颉刚等先生的呼吁，公私合力集资倡修，1932年，由建筑专家范文照设计，建造了这座中西合璧式的罗汉堂，并由雕塑家江小鹣、滑田友等把这幸存的九尊罗汉塑像放在这个位置，现馆内罗汉塑像虽仅存一半，且还有残缺，但仍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瑰宝。1961年，保圣寺罗汉塑像被列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

1974年，我刚踏进古物馆的一刹那，我被震慑了。我从来没有被这样震慑过。细看九尊罗汉，气韵灵动，形神兼备。据说正中间上方那低眉垂目作沉静状的罗汉就是梁武帝的造型，未知确否。

我们在寺侧榛莽中找到了陆龟蒙的庐冢，极荒凉，所幸还保存着。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