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伯诗咏赏析》集外编之六

我楚狂人

阊门行

【明】袁袠

阊门巍巍连紫极，迭雉崇墉控疆域；飞梁作镇限关津，广市开场通货殖。土风清嘉想端委，里闬骄奢夸鼎食；城中绮构排云起，城外青槐当路植。梁鸿桥下栁千条，泰伯祠前花万色；红尘日晩駈雕辇，碧草春来迷玉勒。鱼钥彤彤开宅第，夹道云甍对迢递；鸳鸯织就缀文茵，翡翠裁来妆宝髻。横塘二月春气浓，中流画鹢看揺曳；陌上行行雾縠纷，花间往往牙樯系。公子前溪唱艶词，佳人子夜翻新制；朝朝箫鼔出城闉，夜夜兰灯迎水裔。忆昔夫差全盛时，离宫望幸驻行麾；锦帆泾逺菱歌缓，消夏湾深彩仗移。走狗鬬鸡心未厌，穿池凿石游难徧；初从云峤起髙台，更向花洲开别殿。屧廊香径何容与，水帘水槛疑无暑；昼观剑客舞青萍，夜引西施歌白苎。争长黄池干夏盟，檇李曾栖劲越兵；舟师电发艅艎出，壁垒星攅组练明。自谓千秋长若斯，岂意一朝人事改；愁见荒台麋鹿游，可怜故国山河在。吴王昔日超阊门，法象天枢拟至尊；豪华转烛宁终极，世事悠悠讵足论。　

（《吴都文粹续集》卷二）

才气横溢的鸿篇

袁袠（音zhì）（1502—1547，即生于明孝宗弘治十五年，卒于世宗嘉靖二十六年，年四十六岁。）字永之，号胥台山人，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今属江苏）人。五岁知书，七岁赋诗有奇语，廿四岁乡试解元。明年考进士，张璁先看到他的考卷，力主取他为状元。但其余考官误以为这份考卷出于他的党羽之手，就共同商议，把他压低为二甲一名进士。榜发后，张璁见到袁袠，道出缘由，不料袁袠耿直，既不道谢，更不答理，张璁大怒。后来袁袠主持河南乡试，以选拔得人著称。改任兵部武选司主事，整治旧弊，不料一天仓库失火，这时张璁已入内阁，权势更炽，就给袁袠加上纵火的罪名，把他逮捕入狱，要杀他而后快。关了几个月，毕竟查无实据，但还把他谪戍湖州。经此横祸，他看透了官场黑暗。后来虽然他再次起用，也只沉浮下僚，如主事、佥事之类的小官，遂引疾归，读书于横山（今七子山），并筑横山草堂。文徵明为他写墓志铭。袠诗文俊爽，有《胥台集》二十卷，又有《世纬》（均《四库总目》）、《皇明献宝》、《实吴中先贤传》等并行于世。

袁袠的歌行体《阊门行》，全诗长达四十八句，在古诗中也算很长的篇幅了。全诗结构严谨，气势恢宏，确实才气横溢。这首长诗大致上八句一个层次，共六层，层层推进。开头八句至“当路植”，总写阊门的繁华；第二个八句至“妆宝髻”写阊门风物；第三个八句至“迎水裔”，写阊门士人郊游的热闹景象；第四个八句至“开别殿”，写吴王夫差时代的繁盛和穷奢极欲；第五个八句至“组练明”，写吴王穷兵黩武争雄天下；最后八句，写吴王盛极而衰。全诗洋洋洒洒，极尽铺排之能事，有大赋遗风。《阊门行》第一层写阊门城墙巍然，市场繁荣。甲第连云，百姓富足。第二层紧承第一层，极写阊门的繁华。“梁鸿桥”就是皋桥，是纪念皋伯通慧眼识梁鸿的地方。第三层写阊门士子出游横塘，艳歌新词，通宵达旦。第四层写夫差的奢华。“锦帆泾”夫差为西施而凿，舟船以锦为帆，极尽奢华。今留有锦帆路。“消夏湾”地名今尚在。“高台”、“别殿”当为姑苏台。第五层写吴王争霸天下。“屧廊”指吴王离宫的“响屧廊”，位置在现在灵岩山寺。“容与”从容貌。“青萍”剑名。“白苎”，白苎山，西施出身地。“黄池”，之黄池会盟，这是夫差获得霸主虚名的事情。“檇李”指与越国的鏖战，吴王阖闾檇李受伤，最终伤重而死。最后写夫差王国。“荒台”，还是姑苏台，这里曾养大群麋鹿。“超”，登上。“法象天枢”，指伍子胥建苏州大城“象天法地”；“天枢”，是北斗七星的中枢之星。阊门，本来就是“天门”的意思。末句繁华散尽，世事难料，留无穷感慨。

才子之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