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槐记

——二分明月在扬州之四

我楚狂人

扬州的小巷深处有这样一棵奇树，它历经千年而生机盎然，它树干蛀空仅存树皮支撑而顽强存活。这就是身居驼岭巷深处的唐槐。唐槐与西方寺紧邻，在窄窄的小巷里它高大而苍老的身躯显得有点局促，但是一千多年来它就这样悠然自得地活着。

尽管我见过曲阜孔府的孔子手植桧，见过苏州的汉柏“清奇古怪”，见过浙江天台山国清寺的隋梅，也见过“大树王国”浙江西天目的参天柳杉，以及那里独占一坡的“公孙树”千年古银杏，但是，见到唐槐我还是感到了灵魂的震颤。这是怎样的一棵树啊！它的树干完全蛀空，彻底是一棵空心树；仅存不过两寸厚的树皮支撑着身躯不倒，支撑着巨大树冠的葱翠。这样的空心树，年轻时的我在苏州拙政园曾经见过，那是在拙政园石舫后的池边，斜向水面。但是那几株空心的老树没有熬过“文革”的岁月，死了。而并没有得到多么特别呵护的唐槐还生机盎然地活着，像我们诠释着何为生命的顽强。我想，这就是一种伟大的精神。

扬州的唐槐是一棵有故事的老树，据说唐代著名的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中的“南柯”蓝本就是它。《南柯太守传》是唐代作家李公佐的作品。新旧唐书里都没有李公佐的传记，但是《旧唐书·宣宗本纪》里记载了李公佐这样一个名字，说是李公佐字颛蒙，陇西（今甘肃东南）人，生卒年不详。举进士，宪宗元和年间做过江南西道观察使判官。公元813年春罢职。淹留于上元、常州、苏州一带，至十三年夏，始归长安。唐武宗会昌初年任扬州录事参军，唐宣宗大中二年(848)因事削两任官。这样就与扬州挂上了关系。如果照这样算，李公佐在扬州时已经年老，加上晚唐时代重重的社会危机，倒是和《南柯太守传》中的人生如梦的思想是合拍的。

但是我们不知道这个李公佐是不是就是小说家李公佐。小说家李公佐在唐传奇小说家中是一位多产的作家，除了《南柯太守传》之外，还留下了《谢小娥传》、《庐江冯媪传》、《古岳渎经》（一名《李汤》）三篇传奇。据说他与另一位著名传奇小说作家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交情很深，还说白行简的名作《李娃传》就是李公佐怂恿下创作的。李公佐的作品在《直斋书录解题》“杂史类”著录《建中河朔记》6卷，今不传。

但是我想，如果李公佐真的是对着这棵槐树忽发奇想的话，这树在当年还应该是一棵不大的树，是否已经有了小说中的蚁穴呢？想来也是后人善意地附会了。

多少年后，唐槐也许会枯死倒伏，就如苏州拙政园石舫后面的老树一样。但是，唐槐和《南柯太守传》的故事还会一直流传下去。这就是文化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