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富春图画中2

——浙游记之六

我楚狂人

二、情迷七里泷

吴均的《与朱元思书》写的是从富阳到桐庐的富春江美景，其实富春江最美的一段在七里泷，也就是富春江水电站的那一段，向称“富春江小三峡”。

1985年我第一次到七里泷时，七里泷还是归桐庐县管辖的村庄，交通很不方便，一天只有三五班汽车经过，很难挤得上去。有一条冷清的小街，一家饭店、几家小店、几户农家自办的小旅馆。我们就住在这样的旅馆里，记得好像一夜的住宿费只有1.2元。晚上凉水冲一个澡，然后在场院里与东家一起看在中国举行的首届“柯达杯（世界少年足球锦标赛）”半决赛电视直播，那是一台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记得当时中国队有少年英姿的谢育新和涂胜桥。这小街也就靠着富春江水电站有点生意。

所谓“七里泷”，源于当地的一句民谣：“下滩七里，上滩七十里。”也就是说富春江水在这一段极其湍急，“下滩”顺流而下走七里的时间，“上滩”逆流而上要走七十里的工夫。然而这种感觉今天已经体会不到了，这里已经拦江建成了富春江水电站，如今的七里泷已经形成了群山怀抱之间的波平如镜的人工湖。所谓富春江小三峡是指从吴大帝孙权的外婆家梅城到如今的七里泷富春江水电站这一段蜿蜒曲折奔流在群山峡谷之中的江流，全长23公里，分为“一关三峡”即“乌石关、乌龙峡、子胥峡、葫芦峡”。一路行来有梅城古镇、双塔凌云、子胥野渡、葫芦飞瀑、七里扬帆、严子陵钓台等名胜古迹，自古以来就是迁客骚人钟情的地方。有人统计，说是共有谢灵运、李白、杜牧、孟浩然、范仲淹、陆游等1000多名诗人游历了富春江小三峡，留下了2000多首佳作。这个数字是十分惊人的。

我们先是从富春江水电站大坝走过，登上了对面的小山，只见葱翠的群峰千姿百态，群山怀抱着碧玉般的一湖水，群峰倒映其间，明丽如画。当时绝少人到此旅游，群山间唯有鸟鸣声声，竹涛阵阵，荡涤人胸中的尘杂。山脚下是沿着湖边的一条公路，蜿蜒于一片绿色中，这就是去梅城的公路支线。

本来头天晚上周秦兄要穿过林莽步行翻山进钓台的，实在林密草深，怕有蛇虫，被我反对掉了。我们第二天乘坐水电站的轮渡到严子陵钓台，因为当时七里泷还没有专门的旅游机构，水库区的旅游就由水库兼营。船行不多远，大约也就是一二公里水程即到严子陵钓台景区，当时并无再收门票之说，轮渡船钱就是门票了。如今听说严子陵钓台门票要100元，呵呵！够狠！

弃舟登岸，山脚下是一通古朴的石牌坊，此山即名富春山。举头看去，富春山半腰涌出两个小山包，其形如两个临江的高台。其东台就是著名的严子陵钓台，而西台则为宋末义士谢翱登临哭祭文天祥的哭台。

严子陵，名光，是汉光武帝刘秀的总角之交。寄情山水，不慕权贵。刘秀成帝业，不忘故旧，召严光进京。老友相聚甚欢，夜则同榻而眠，足加帝腹，现天象客星犯帝座。然而严光始终不肯出仕，刘秀“不能屈”，只能赐金放归。而严光始终优游林泉，“披羊裘钓泽中”，“乃耕于富春山”，淡泊终生。严子陵是旧时高士的典范，千古以来多少文人墨客膜拜的偶像。其实严子陵是真正的聪明人——不出仕是朋友，出仕是臣僚，为什么要自贬身价呢？可惜自古以来没有几个人勘得透这个道理，聪明如范蠡、张良，也只是做了“亡羊补牢”的工夫，而刘基辈只能遗恨终身了，徒赋《二鬼》。其实东台虽不甚高，钓鱼肯定是太高了，无非表明一种态度罢了。

宋末诗人谢翱在宋亡之后，闻文天祥殉国，登临西台，痛苦祭吊，感天动地。因此西台名之为哭台。在西台之上建有“双清亭”，纪念严光和谢翱，二高士当与此山并存。

由于交通不便，我们没有去梅城。听说“子胥野渡”就是伍子胥亡楚奔吴的渡口，是耶非耶？反正又与苏州扯上了关系。

2006年重到七里泷，这里已经是个专营旅游的小镇，名为富春江镇。这里已经建有二十几层高楼的大宾馆，但是看起来生意不怎样。水库区开起了旅游汽艇，喧闹得很。钓台修得富丽堂皇，要收高价门票。这一切与我当年的印象完全错位了——我心中的桃花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