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苏州诗学大家叶燮考7

我楚狂人

七、叶燮与汪琬交恶之谜

汪琬（1624～1691即明熹宗天启四年至清圣祖康熙二十九年）字苕文，号钝庵，初号玉遮山樵，晚号尧峰，字液仙。长洲(今江苏苏州)人，清初学者、诗人、散文家，与侯方域、魏僖，合称明末清初散文“三大家”。顺治十二年进士，康熙十八年举鸿博，历官户部主事、刑部郎中、编修，著有《钝翁类稿》62卷，《续稿》56卷。晚年自删为《尧峰文抄》50卷，包括诗10卷、文40卷。

汪琬生于世宦之家，曾参与复社事，应该就是“遗民”而不是“遗民二代”。但是明王朝“尸骨未寒”，汪琬在顺治十二年(1655）就中进士，历任户部主事、刑部郎中等职。康熙九年(1670)因病辞官归家，隐居苏州尧峰山。康熙十八年(1679），召试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编修，预修《明史》，在馆六十余日，撰史稿一百七十五篇（平均一天将近三篇，可谓大才高产）。后乞病归，晚年闭户撰述，不问世事，广收门徒，学者称“尧峰先生”。还得到康熙的褒奖：“汪琬久在翰林院，文名甚着，近又闻其居乡里，不与闻外事。可嘉！”还“赐御书一轴以荣之。”

汪琬长期隐居的尧峰山，在横山山脉的最西端，濒临太湖，所以又有人称“太湖之尧峰”，与叶燮长期隐居的七子山毗邻，所以多有往来。开始时，叶燮对这位年长自己三岁，负有盛名的邻居是很尊重的。但是，后有却尖锐对立了，甚至发展到双方的门徒也互相攻讦不休。

现在有关汪琬的文字，太多美化这位才子的人品，其实汪琬的人品是有问题的。汪琬恃才傲物，不能容不同意见，“钝翁性卞急，遇意所不可，辄攘臂争。”为了占上风，竟至老拳相报，学霸气十足。他的学问植根于六经，文风近于南宋诸家，所以有人把它和汤斌、陆陇其、李光地都归入清初“伪道学”一流。昆山徐乾学在官场长袖善舞，在乡间横行无忌，而汪琬为徐乾学写的《传是楼记》（按：传是楼是徐家藏书楼）却极尽美化之能事，颇见趋附之意。汪琬把状元说成“苏州特产”，狂傲中也见功名之心。所以，一般人以为叶燮与汪琬的矛盾是“文人相轻”，是学术观点的冲突，也是性格冲突。其实有着更深层的原因。

首先是汪尧峰欺骗了叶燮，干出了口是心非的事情。清康熙十八年(1679），清廷召试博学鸿词科，矛盾中的叶燮登门请教汪琬何去何从，叶燮云：“我二人在所必举，将应举乎？抑不应举乎？”汪琬一番大义凛然的说教，“宜不应，则名更高也。”令叶燮下定决心，不参加考试。但是“横山先生信以为然，后钝翁却竟应举。”而且汪琬还高中了，“御试名列甲等，改翰林院编修”。这不能不怀疑汪琬的用心，莫非就是不希望叶燮成为竞争对手？真如此，汪琬的人品就有些低劣了。绝对不是有人说的“坦率直言”，“ 坦率无城府，光明磊落，立志自重，耿介有守”了，更不是“不喜仕进，惟嗜读书问学”。而叶燮终于没有再次出仕，言行是一致的。说是此事以后“互相抵牾，两家门下士各持师说不相让。”

叶燮与汪琬交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汪琬在叶燮的横山居处曾寄寓一宵，此后在诗文中影射叶燮的姐姐叶小鸾未死。这一点让叶燮非常恼火，这也是两人交恶的导火索。汪琬在叶燮家看到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诗人的想象？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拿人家的姐姐的生死当做诗的话题，这无疑是很不地道的事情。汪琬其人确实为人有问题。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叶燮化了大力气写下的《汪文摘谬》，这部从文字到观点对汪琬的著作进行学术清算的力作，却被叶燮在汪琬死后付之一炬了。叶燮说：“今汪殁，谁讥弹吾文者？吾少一诤友矣。”叶燮此举，可谓磊落，非汪琬可比。

叶燮隐居横山，其居室名为“二弃”，取南朝诗人鲍照诗句“寂寞身世两相弃”之意。叶燮父母早亡，为双亲所弃；莫名罢官，为功名所弃。自云：“吾忍饥诵经，岂不知屠沽儿有酒食尔？”晚岁清贫，出门讲学，只要“桌子上冒热气”，有一餐饱饭即可。但是终不改读书人清高，这与汪琬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