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寒岛瘦

——闲话唐代文化之十九

我楚狂人

“郊寒岛瘦”语出苏轼，说的是中唐两位别具特色的诗人孟郊和贾岛，他们都与韩愈关系密切，历来被认为是韩愈一派的诗人。但是他们的诗作又有各自鲜明的特色，并没有明显受到韩愈诗风的影响。他们是“苦吟派”诗人的代表。所谓“苦吟派”我认为不外这样两个特征，一是诗作内容“多酸苦语”，也就是说多反映失意的中下层知识分子的悲苦生活和悲苦心情；二是创作态度，多刻意追求自己的艺术境界，形如艺术的苦行，如贾岛说的“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就是“苦吟”的写照。

孟郊（751——814），长韩愈17岁，长贾岛28岁。孟郊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人，祖籍平昌（今山东临邑东北），先世居洛阳（今属河南），世称“孟东野”。孟郊早年生活贫困，曾周游湖北、湖南、广西等地，无所遇合，屡试不第，46岁（一说45岁），始登进士第，有诗《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然后东归，旅游汴州(今河南开封)、越州（今浙江绍兴）。贞元十七年（801年），任为溧阳尉。在任时常以作诗为乐，作不出诗则不出门，故后世元好问有“诗囚”之讥，不事曹务，被罚半俸。元和初，河南尹郑余庆奏为河南水陆转运从事，试协律郎，定居洛阳。60岁时，因母死去官。郑余庆镇守兴元，又奏为参谋、试大理评事。郊应邀前往，到阌乡（今河南灵宝），暴病去世，时为元和九年，孟郊的朋友韩愈等人凑了100贯为他营葬，郑余庆派人送300贯，“为遗孀永久之赖”。

孟郊专写古诗以短篇五古最多，现存诗500多首。其中有的诗反映现实，揭露藩镇罪恶，如《征妇怨》、《感怀》、《杀气不在边》、《伤春》等；有的关心人民疾苦，愤慨贫富不均，如《织妇辞》、《寒地百姓吟》等；有的表现骨肉深情，如《游子吟》、《结爱》等；有的刻画山水风景，如《汝州南潭陪陆中丞公宴》、《与王二十一员外涯游枋口柳溪》、《寒溪》、《送超上人归天台》、《峡哀》等；有的写仕途失意，抨击浇薄世风，如《落第》、《溧阳秋霁》、《伤时》、《择友》等，还有的自诉穷愁，叹老嗟病，如《叹命》、《老恨》等；而“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赠崔纯亮》)一类诗，虽反映了世途艰险，但也表现了作者偏激的心情。孟诗艺术风格，或长于白描，不用词藻典故，语言明白淡素而又力避平庸浅易；或精思苦炼，雕刻奇险。这两种风格的诗，都有许多思深意远、造语新奇的佳作。他的《游子吟》流传人口。但也有些诗过于艰涩枯槁，缺乏自然之趣。唐人张为称他的诗“清奇僻苦主”，而苏轼则称“郊寒岛瘦”。

韩愈对他们的诗也都很赞赏，说孟郊诗“横空盘硬语，妥贴力排奡”(《荐士》)，   唐人认为孟诗是“元和体”的一种，“元和已后”，“学矫激于孟郊”（李肇《唐国史补》）。宋诗人梅尧臣、谢翱，清诗人胡天游、江湜等，写作上都受到他的影响。对孟诗的评价，持褒义论的，韩愈、李观以后，有贯休、黄庭坚、潘德舆、刘熙载、陈衍等；持贬义论的，有苏轼、魏泰、严羽、元好问、王闿运等。

贾岛(779～843)，字浪（阆）仙，河北道幽州范阳县（今河北省涿州市）人。早年贫寒，出家为僧，号无本，自号“碣石山人”。元和五年(810)冬，至长安，见诗人张籍。次年春，至洛阳，始谒韩愈。据说是在洛阳的时因当时有命令禁止和尚午后外出，贾岛做诗发牢骚，被韩愈发现其才华。后受教于韩愈，并还俗参加科举，但累举不中第。唐文宗的时候曾作《病蝉》诗“以刺公卿”(《唐诗纪事》)，因“诽谤”（也就是讽刺上位者），贬做长江主簿。唐武宗会昌三年(843)由普州司仓参军改任司户，未任病逝。

贾岛诗在晚唐形成流派，影响颇大。唐人张为《诗人主客图》列为“清奇雅正”升堂七人之一。清代李怀民《中晚唐诗人主客图》则称之为“清奇僻苦主”，并列其“入室”、“及门”弟子多人。晚唐李洞、五代孙晟等人十分尊崇贾岛，甚至对他的画像及诗集焚香礼拜，事之如神（事见《唐才子传》、《郡斋读书志》）。有《长江集》10卷，录诗370余首。另有小集3卷、《诗格》1卷传世。通行有《四部丛刊》影印明翻宋本。李嘉言《长江集新校》，用《全唐诗》所收贾诗为底本，参校别本及有关总集、选集，附录所撰《贾岛年谱》、《贾岛交友考》以及所辑贾岛诗评等，较为完备。

因为孟郊与贾岛平时做诗，总爱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地遣词造句，加之诗人的生活经历，所以诗作中具有“寒瘦窘迫”的风格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所不同的是，在当时孟郊乃“五古”大家，而贾岛为“五律”的领袖。

关于流传甚广的推敲的故事，恐怕与韩愈无关。因为韩愈任京兆尹时已经与贾岛相识相交十多年了，不当如此。一说这位京兆尹是刘栖楚，或当如是。听说章太炎先生也曾在观前街撞到商店玻璃柜台，还直对柜台说对不起。奇人奇事，往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