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鲁迅34读鲁迅手稿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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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鲁迅手稿偶得
——我读鲁迅之三十四
我楚狂人
1974年,我在江苏师院中文系求学,写作课老师王洪祥先生带我们到上海参观鲁迅纪念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了位于上海虹口公园的鲁迅墓,也是第一次参观鲁迅纪念馆。当时我没有随大部队返苏,因为王洪祥老师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一个人留在上海看鲁迅手稿,把鲁迅手稿上作修改之处记录下来,做成笔记。凭着介绍信,我顺利地得到阅读鲁迅手稿的珍贵机会。这一个星期,我每天早晨从闸北的姑妈家到虹口的鲁迅纪念馆等开门,中午就是两个干馒头充饥,直到下午闭馆我才回姑妈家过夜。天天如此,当时并不觉苦,只觉得机会难得。
记得当年阅读鲁迅手稿,纪念馆管理还是很严的。管理人员把用玻璃纸封好的手稿一页一页排在玻璃展柜里,然后我就隔着展柜的玻璃看,做笔记。等我一排看完了,管理人员在根据我的请求,再排放一行。就这样重复着。这也就是在“文革”中无人读书的时候才可能做成这事。在今天,一个普通大学在读学生要在鲁迅纪念馆阅读鲁迅手稿就不可能了。只能查找出版的影印本。
这样阅读的进度肯定非常慢,我也只能要求阅读《呐喊》手稿了。一个星期,《呐喊》手稿也没有读完。
读鲁迅手稿,我发现至少有这样几个特点。首先是鲁迅的字十分秀雅圆润,看得出受过王字的影响,有着江南文人惯有的内敛,而不是像鲁迅的文风那样剑拔弩张,也没有如鲁迅的性格那样桀骜不驯。鲁迅虽然不以书法名家,但是对书法一道还是有自信的,常常书写一些作品赠送朋友。大家可以从见到的一些条幅斗方之类看看是不是这样。
鲁迅的手稿都是用一毛钱一支的廉价毛笔书写的,鲁迅戏称这种毛笔叫做“金不换”。纪念馆还有实物展示。读了鲁迅手稿,我惊奇地发现,鲁迅的手稿出奇地整洁,极少涂改,大多一气呵成,偶有勾勾画画。不像大多数作家的手稿涂改得一塌糊涂,形同天书。原以为鲁迅的手稿已经过整理,后来才知道不是。鲁迅习惯于“打腹稿”,他的写作习惯是先躺在藤椅里冥想,到考虑成熟后才到书桌前一挥而就,很少大的修改。有人说鲁迅写作有“洁癖”,涂改得多了,宁可丢掉重来。这是一种才子型的写作习惯,如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也是如此。但是,这也与鲁迅写的文章大多篇幅短小有关。如果也是百万字巨著,恐怕就不是打腹稿而后一挥而就能完成的了。
鲁迅的修改十分考究。除了修改一些人人都难免的笔误之外,他的极少的修改往往起到画龙点睛的妙用。如小说《孔乙己》的结尾,鲁迅是这样写的:“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当时刚在大学学了逻辑的我疑惑何以鲁迅出现如此明显的病句?“大约”是或然,“的确”是必然,这不是违反同一律的逻辑病句吗,何以没有人指出?读了鲁迅手稿,我震惊地看到,“的确”二字,是鲁迅先生在修改时特意加上的。我顿悟,鲁迅先生是在告诉读者,“大约”者,没有亲见也;“的确”者,孔乙己之必然命运也。倒是我原来的想法有些胶柱鼓瑟了。
1974年的这一星期,是我难忘的一星期。王洪祥老师后来去了郑州大学,是那里的新闻系的元老,和我保持了好几年的通信。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不知老师近况如何。王洪祥老师应该七十多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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