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淘书！

——一路丢失之八

我楚狂人

上世纪末的一年初夏，我又去苏州古旧书店淘书去，正当我眼如鹰隼在旧书堆里搜索时，有人拍了我的脑袋。我大惊，似乎这世上能拍我的脑袋的人并不多了。回头一看，不由笑出来了——王迈先生，我最服膺的老师。原来王迈先生也在淘书，不期而遇了。

我淘书由来已久，最早是小学里，马路对面有家小书店，经常去看“靠壁书”。后来是初中里与叶子、金林他们一起跑书店，书店就在阿黛桥边，一开间门面。当时家境贫寒，基本上只看不买。一本薄薄的《唐诗一百首》我还是省了一星期的早饭买下的。高中遇到了家境与我一样贫寒，一样爱书的明明，就经常结伴去看“靠壁书”，空下来就赌背唐诗，一首《长恨歌》一个下午就能背熟。

真正意义上的淘书，还是在王迈先生的影响之下养成的习惯。我一向对自己的杂收很自负，以为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懂得多。可是与王迈先生一接触，见到他腹笥之广，眼界之宽，识见之深，登觉自己如同井蛙，望洋兴叹。是王老师把我介绍给学校图书馆的夏淡人、瞿冠群两位鉄镜铜剑楼出身的老先生，让我得观许多冷门书。也是王老师带我去苏州古旧书店去披砂沥金，“检漏”好书。更是因为羡慕王老师的学问才拼命看书的。

淘书的乐趣在一个“淘”字。当你在许多无趣的书中间，忽然看到一本你想了好久的书时，简直像捡到了宝贝。我师从王迈先生之后，淘到了不少好书。在我到陈墓教书之后，王老师只要在古旧书店发现好书，就会写信通知我，有时还干脆代我买下。如《明清进士题名录》就是老师帮我先买下的。

明明“文革”后进了中文系读书，我们更是只要有空就结伴淘书。当时我好歹有工资收入了，也可以买一些大部头了。先后买了《全唐诗》、《全宋词》、《全元散曲》、《新旧唐书》、《清史稿》、《清代碑传全集》、《历代诗话》、《清诗话》、《诸子集成》等。听说是我们是自费买书，弄得古旧书店的老先生也是大发感慨。记得那年初冬，明明陪我在古旧书店刚买下犹带油墨香的《全唐诗》，到对面的怡园中坐在石桌边翻看，然后他用新学会的小三轮自行车带着我，把书送回家，那时真有一种幸福感。

在旧书堆里有时真有发现，如《清代闺阁诗》、《金明馆丛稿》我都是从角落里挖出来的。几毛钱一本的历朝碑帖影印本，叫我满载而归。回来就和朋友联系，不由得得意一番。几年下来，居然家里书满为患，再无藏书处。

最尴尬的就是在旧书堆里，发现自己署名的书打了三折，被人丢来丢去。心里想着，今后少写这些东西；四面看看，唯恐见到熟人。

好几年没有去淘书了，居然是因为懒。有了网络，查找东西方便得多，也就懒得去淘书了。特别是王迈先生去世后，我一下子似乎失去了动力。

淘书，多么美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