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二胡！（四）

——一路丢失之七

我楚狂人

直到我离开陈墓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从来没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好琴。老朱在下乡时倾其所有买了一把紫檀铜榫的好琴，明明也早就定制了一套双节定音笛。我离开陈墓的时候把拉了十多年的二胡还给学校时，我似乎就离开了二胡。

我几乎快要拥有自己的琴了，一次是插队前夕，宣传队“分家”，一把跟了我几年的高胡理所当然该跟我下乡，但是就在分手的那天晚上，高胡离奇失踪，不知哪位好心的仁兄帮我保管了。再一次是在陈墓，我在文昌阁里的宣传队仓库里发现了一把散了架的大胡，琴杆琴板全部是紫檀料，连那张熟蟒皮也完好无损。学校里要把这些当作废物清理掉，我就拿回了宿舍。

我小妹夫的一个亲戚姓丁的，当时正在苏州民族乐器厂当科长，我就把所有的琴料交给他，要他改制一把二胡。凭着这种陈年好料，一定能改制成一把顶级的二胡。岂料一去经年，再无音讯。再问，说是连琴料也丢失了。我很生气，但是我妈历来就是个不肯生事的人，硬把我压下了。这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与这样的绝顶好料檫肩而过，我还看得上其他普通琴吗？我多次打算买琴，总是没买成——一般的看不上，好的买不起。

我临退休的前两年生日，小友伊莉硬要送我一把琴。她说班上一个学生的父亲在开琴行，就去了，在景德路养育巷交汇处。三百多元买了一把香红木的二胡，业余拉拉还是可以的。但是，此前我已经十多年没有拉琴了，加上是没拉熟的新琴，只一开弓，那音质我自己也受不了，此琴就成了一件摆设，一段纪念了。

我不再拉琴了，但是每当听到二胡声，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动，二胡依然与我血肉相连。我的朋友老朱现在苏州是二胡名家，门生弟子半苏城。明明笛子而昆曲，卓然成家，是名满天下的昆曲专家，他的笛子声早传出了大江南北。而我，就当他们的听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