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象棋!
——一路丢失之一
我楚狂人
已经记不清楚多少年没有下象棋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好像是自从下了围棋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再好好下过象棋。但是,我自己清楚,我的围棋水平,从来就没有达到过我的象棋水平的高度。因为我看围棋一流高手的对局,往往看不到后招;而我看象棋一流高手的对局,我几乎可以与他们同步思考,知道他们的后招,甚至多种变化。
我和象棋结缘极早,我最早认识的几个字就是象棋子上“车马炮”,因为我的祖父是个十足的棋迷。我幼时,祖父经常抱着我下棋,我也就认识了棋子上的字。我虚龄六岁就被祖父教会了下象棋,七岁就能和祖父对局了。我不久就知道,我的祖父棋瘾大,但是水平实在臭,我上一年级时祖父已经下不赢我了。经常祖母在旁“划灵子”(打招呼)要我让招,否则被我祖父“屡败屡战”,饭也吃不成。
进了小学,棋下得更多。那时学业负担轻,我又做作业特别快,有大把时间下棋。小学二年级时,马路对面人家开了一个象棋铺子,很简陋的,也就是一张长桌,对面放几张长凳,用镜框放上几副象棋,供人对局。照例,谁输谁付钱给老板,大约也就两分钱(一根油条的价钱)一局。老板是熟人,叫我陪没有对手的棋客下棋。讲好了,我输不付钱,我赢对方付钱。当时我已经是胜多负少,我下棋又快,帮老板赚了不少钱。但是,很快就少有人跟我下了——一条街上我几乎没有对手了。但是,当时完全是“野路子”,凭小聪明赢棋。
小学快毕业时,在玄妙观地摊上偶尔得到一本残局谱《橘中秘》,大喜过望,如获至宝,一时棋艺大进。当时最起劲的是两件事,一是到地摊上去斗残局,几乎战无不胜,弄得摆棋摊的老头看见了直打招呼,求我“给口饭吃”。二是观摩棋战,当时那些国手经常到苏州“出码头”打擂台,都有大棋盘挂出来,但是很少有讲解的。我仗着人小,不买票钻进去,挤在“老棋客”中间听他们评议,大有长进。记得如日中天的杨官麟,初出茅庐的胡荣华的对局我都看过。其他高手如朱剑秋、蔡福如等等我都看到过。
到了高中遇到了一个好对手,就是老友明明,他是自小饱读诗书的父亲教出来的。但是这个阶段感兴趣的东西多起来了,在音乐爱好上化了更多功夫,棋艺基本停滞了。
我的棋艺真正的飞跃实在1967年,当时苏州爆发了大武斗,爱惹事的我被母亲“押送到”上海姑妈家避难。姑妈家是个不读书的家庭,照我的老师王迈先生说的就是“连带字的纸片也没几个”。没书的日子难熬啊。天天压马路,上海的角角落落都转遍了。那天突然发现一本杨官麟大师的《中国象棋谱》上册,喜出望外,后来朋友又送我一本线装的《宋诗精华录》,靠着两本书,度过了“饥饿”的半年。也就是从《中国象棋谱》知道我姑父是远近闻名的小棋王——我的赶超对象。但是在《中国象棋谱》的帮助下,也就一个月,就把我姑父拿下了。
杨官麟大师的《中国象棋谱》是中国象棋的划时代的著作,他完善了“当头炮对屏风马”的体系,完成了中国象棋拱手的平衡。接触这本书,仿佛在我的眼前展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方知以前全是瞎摸瞎撞。半年间,我潜心研究了“当头炮”与“屏风马”,种种变化烂熟于心,特别是理解了如何“争先”如何“得势”的原理,我的棋艺再也不是吴下阿蒙了。当时我达到了“一明一暗”的水平,也就是我可以明棋对上一位水平相当的对手的同时,还能盲棋对一位水平稍逊的对手。我那时已经与专业棋手的水平很近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当专业棋手。
最温馨的回忆是插队时大冬天“窝”在被子里和明明下盲棋了,也只有我们两个能享这个福。当时有人问我大约能算几步,我说,大约五步吧。这就是当时的水平。
读大学时接触了围棋,象棋下得少了,棋艺下降了不少,棋感大不如前,特别是胜负看的淡了。于是不少人以为我不下象棋,被我打了“冷拳”。一次同行征仪的龚老兄阅卷期间在宿舍里耀武扬威,大有所向披靡的架势。我看了几局棋后上去三下五除二,赢他两局,然后再不和他下棋,不给他翻本机会,弄得他耿耿于怀。要下吗?行,先下围棋。他差我四个子,敢吗?哈哈!
象棋啊,曾经给了我多少欢乐。我却把它丢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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