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白鱼上滩时

——陈墓旧事之十二

张长霖

我刚工作的那几年，正是“文革”刚结束的年头，极左的惯性还很强，例如暑假里就要组织教师进行相当一段时间的政治学习，唯恐“臭知识分子”翘尾巴。那时我们学校南边紧贴五宝湖的水滩上是一排四间平房教室，这是全陈墓最凉快的地方，政治学习就自然安排在这排教室里。

这天夜里刚开始学习，不知工宣队的刘师傅在叽叽咕咕讲些什么，反正我早就神游天外了。东南风越刮越起劲，盛夏里靠在窗口的我居然有点凉意。我迷迷糊糊地正要去约会周公，忽然从窗外传来震耳的大声，把亲近我的睡神赶得无影无踪。我要紧往窗外看去，以为发生了什么祸事。只见窗外呼呼的东南风大作，暗影里，人声嘈杂，手电光闪闪烁烁。水浪冲击着湖边，哗哗地响，还不时听到“啪啦啪啦”什么东西击打着水面的声音。那是个暗星夜，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这时，福元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白鱼啸。”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白鱼啸”又叫做白鱼上滩。这五宝湖里盛产大白鱼，陈墓人叫做“白翅鱼”，尾巴带红色的嘴巴有点翘的叫做“红梢白翅”，尾巴白的，就叫“白翅”。每当盛夏，白鱼进入生殖期，白鱼要到下风头浅滩产卵，这就叫做上滩。上滩的白鱼一反常态，变得异常凶猛。乘着风驾着浪直扑河滩，据说十多斤的白鱼冲滩时可以撞倒一个壮汉。而勇敢的捕鱼人站在下风头河滩上，只要一个竹畚箕，就可以捕到大白鱼。

那一夜的“白鱼啸”特别厉害，第二天满街都是十来斤的大白鱼在叫卖。这就是隔夜的“战利品”。

离开那次“白鱼啸”已经三十年了，那惊心动魄的景象还在眼前，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见到“白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