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人老马

——插队纪事之十八

张长霖

老马是我们生产队唯一的本地外姓的家长，因为如此，与我们有一种亲近感。老马大名叫做马秋江，很雅气的名字，很难想象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取了这样有诗意的的名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想起的是那出以优美舞姿出名的京剧折子戏。

老马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是解放后的土改积极分子，在乡里当过干部，参加过县里的群英会。据说后来犯了“右倾”的错误，撤销职务，下放到我们队里。我知道，所谓“右倾”就是不肯跟着头脑发热，说胡话。后来几经申诉，每月政府补贴18元。队里对这位下台干部缺乏应有的尊敬。

老马身体不好，生过严重的肺结核，是在乡里工作累出来的，是国家出钱给治好的。但始终没有恢复，身体十分瘦弱，不能参加劳动，就指着政府补贴和儿子们过日子，有时在家里搓搓草绳。

我空闲时喜欢去老马家串门，看他搓草绳，听他讲老话。老马真是识途老马，乡里队里的大小事如数家珍，建国以来的各次运动内幕都洞晓。我喜欢听老马讲往事，因为我仿佛在读历史，一部更真实的历史。

老马是一个血统的农民，他虽然已经多年不能下田干农活了，但是他每天必站在田头望着一天天成长的庄稼。他久久地站着，雨天他打着伞，他看得那样深情，看得那样沉醉，我甚至觉得他看的是相濡以沫的爱人。我知道这就是对土地的热爱，农民对土地的热爱。其实有这样执着的爱是一种幸福。

在中国的农村生活着无数老马这样的农民，他们依恋土地，热爱土地，甚至崇拜土地。他们是大地的儿子。

老马，我真正认识农村的向导，我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