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玛丽安·纪默·布蕾利(美)
■姚人杰译
译者按
在20世纪中期科幻文学蓬勃发展的时期,有为数众多描写太空旅行的作品。在本篇假想的世界里,外星人在地球人眼中,颇有种“二等公民”的味道,所以才有了“人类绝不可与外星人共处一室”的规定。当故事的女主人公执意要与一位通晓读心术的外星人住进同一间舱室时,她遭到其他人类的藐视。而她也从开始的畏惧,到渐渐同情并了解外星人,最后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融入了外星人的世界。从现实层面来说,这篇小说无疑是在影射当时美国社会严重的种族歧视状况。
自然,早在我登上这艘星际飞船之前,船员就已询问过我的意见。在整个西银河系,都找不到几条比以下的这条更严格的规定:人类绝不可与外星人共处一室。维斯塔号星际飞船的小个子船长——他也是个地球人,穿着地球帝国商贸军的黑色皮衣,挂着满脸的自豪——支支吾吾地说及此事,始终都保持着太空人的高贵感。
“您瞧,瓦尔加斯小姐,”船长解释说,在我听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了,“严格说来,本飞船压根就不是客运飞船,我们的执照只允许运送货物。但是,按照我们获得的特许权,我们被要求偶尔从那些没有常规客运飞船服务的偏僻星球运送一些乘客。这条规定不允许我们歧视乘客,而瑟尔丁人早已在我们的飞船上预订了一个席位。”
船长顿了一下,再次强调说:“我们只有一间乘客舱,您瞧。本船只是一艘货运飞船,规定也不允许我们对乘客有任何歧视。”
船长看上去挺生气。可遗憾的是,我之前碰到过这类看法。有些地球人不愿和外星人乘坐同一艘船,就算外星人被关在飞船另一头也不行。
我十分理解船长目前的困境。瑟尔丁人很少进行太空旅行。没人预见得到这位来自萨马拉星球的瑟尔丁人(他名叫“哈佛德汗”)在天津四星系的一颗荒蛮行星上度过了十八个公转周期后,会偏偏选择维斯塔号来送他回母星球。
可是呢,我没得选择。我必须回到帝国统辖下的星球——任何一个星球都成——然后我就能搭乘另一艘星际飞船回地球。鉴于南河三星即将爆发战争,我一定得赶在通讯完全瘫痪前赶回地球。否则——乖乖,一场星系战争最多能打上八百年。如果等到常规客运服务恢复正常,估计我已经不用担心是否能回到家啦。
维斯塔号能将我带出危险地区,直接回到萨马拉星球——天狼星系的第七颗行星——如若打个比方,这颗星球与太阳系以及地球只有一墙之隔。然而,这个解决方案还是有其不确定性。关于人与外星人不可共处一室的规定极其严格,反歧视的法律则更为严格,瑟尔丁人则早在我之前预订了座位。
维斯塔号的船长无法拒载瑟尔丁人,就算五十个人类、五十位地球妇女被困在天津四星系里也不成。而要与瑟尔丁人住在同一个舱室里,则是无论从伦理、道德还是社会学的角度来看都绝不可能的。哈佛德汗是个外星人,还是个心灵感应者;只要是一个稍许有点头脑的人类,除非必要,压根就不会靠近一位人类心灵感应者,更何况是一位外星球来的心灵感应者……
可是,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船长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也许能把你安顿在船员舱里——”他不自在地顿了下,抬头瞄了我一眼。
我咬紧嘴唇,皱起眉头。住在船员舱里会更糟糕。“我了解到,”我缓缓地说,“这个瑟尔丁人——哈佛德汗已经主动允许我分享他的舱室。”
“是这样的,但瓦尔加斯小姐——”
在一股冲动下,我下定了主意。“我会接受他的邀请,”我说,“看起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看到船长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差点就要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我自嘲地想,这肯定会引发一件星际丑闻。一个人类女性——一位地球公民——要和一个外星人在一个舱室里同居四十天!
瑟尔丁人虽然有着男性的魁梧体形,可从外表来看没有什么明显的性特征。但是,问题当然不在于男女授受不亲。严禁外星人与人类混处,地球的风俗和禁忌应该受到遵守。我也面临困境,我知道,等到我抵达地球那日,也许整个地球上都会民情激愤,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屈服地告诉自己,银河系是个很大的地方,我肯定能找到安身之所。眼下我遇到的情况并不寻常,而这令事态大为不同。于是,我为这段旅程开出了一张大面额的支票,安排好我的几件行李的装载和转运,那样它们就能和我一起穿越太空安然回到老家了。
可是,等我在次日登上飞船,我依然感到极度不安。我用尽各种办法安慰自己,让自己颓丧的意志不至于彻底涣散。让人庆幸的是,瑟尔丁人也呼吸氧气,所以我知道自己不必担心舱室里的空气,也不必考虑舱室里该保持怎样的气压。瑟尔丁人属于二型外星人,也就是说,在超光速飞船的加速过程中,我的同舱室友不必使用特殊的药物就会进入完全虚脱状态。事实上,在旅程的多数时间里,他或许都会昏昏沉沉地躺在他的吊床里。
这间唯一的乘客舱距离星际飞船的舰首很远。怪里怪气的球形小房间像一个鸟儿居住的窝巢。墙壁上全铺设有缓冲材料,因为在太空中,身体处于失重状态下,乘客们永远无法像太空人那样娴熟地控制自己的身体,所以必须精心设计船舱,确保居住者不会在移动时猝不及防地撞上没有铺设缓冲材料的墙壁,有时,甚至连脑浆都会撞得迸出来。在球形舱室里面,隔着一定距离安装有三张太空吊床。这些吊床挂在可以旋转的枢轴上,安装有具备减震功能的泡沫材料和一台复杂的压力控制装置。在飞船加速时,乘客可以舒服地躺在吊床上,睡一个安稳觉,不必担心自己在睡梦中飘走。
几扇上了螺栓的铁门上标着“行李”字样。我立刻打开一扇门,将我的随身个人物品放进箱柜。接着,我紧上螺栓,小心翼翼地系上覆盖在铁门上的缓冲垫。最后,我在球形的舱室里兜了一圈,打算在我的那位不同寻常的室友到来之前,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
这间舱室直径大约为4米。有一扇闸门通向狭窄的走廊,与货舱和船员们居住的船舱相连,第二扇闸门通向船舱里的盥洗室。一辈子都居住在星球上的男男女女,初次见到太空飞船里的卫生设备都会大吃一惊,也许还会有点儿惊骇。但一旦他们尝试在失重状态下实现某些身体功能,就会明白,这些看来古怪的设备其实设计得恰到好处。
我已经在银河系里旅行过六次,算是太空旅游方面的老手,甚至能在失重状态下洗脸而不至于把自己溺死。诀窍在于利用一块海绵和它吸水的性能。然而,我大体上完全能明白往返飞行于各个星球间的太空人为何看起来都有点儿蓬头垢面。
我靠在缓冲垫上,伸了个懒腰,等待外星人的露面,心中也渐渐不安起来。幸运的是,不久后,通向外界的闸门就被人打开了,一张好奇的尖面孔朝里面窥探。
“是海尔登·瓦尔加斯小姐么?”瑟尔丁人咝咝地轻声问道。
“是我。”我立刻回答说。我爬起身,又纯属多余地添了一句,“你自然是哈佛德汗了。”
“正是在下。”外星人确认了身份,接着他那瘦长但却肌肉强健的身体跟在尖脑袋后面进入船舱,“瓦尔加斯小姐,您在这紧要关头和在下分享这一舱室,真友好。”
“是你很友好才对。”我兴奋地说,“我们都要赶在这场战争爆发前赶回各自的老家!”
“这场战争也许能得以避免,我是这么希望的。”外星人说。他说的是银河系标准语,但不带一点儿感情,因为瑟尔丁人的声带位于一对辅助性的内嘴唇里,声音听起来就很尖,因为缺少共鸣腔,人类的耳朵不怎么听得清楚。
“瓦尔加斯小姐,你知道么,要不是你这么好心地分享这个舱室,他们早就把我扔下船了,以便为一位地球帝国公民腾出舱室。”
“我的天啊!”震惊之下,我大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满腹狐疑地望着他。按照法律,船长不能这么做——甚至连一本正经地想想这个念头也不行。他有没有试图胁迫瑟尔丁人放弃他预订的座位?(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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