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富兰克林·杨（美）                              

                               ■姚人杰 译

  汤米·泰勒？哦，他恢复得还不错。我前几天还探望过他，和他聊了很久。一等医生把绷带拆掉，他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真是好玩啊，一个街知巷闻的传闻竟然是这么回事，人们还误会了好多个世纪……
  你也知道，他退出了俱乐部。汤米说他再也不想和时间旅行发生任何关系。尽管俱乐部和他的不幸压根就没一点儿干系！说句实话，我们起初让他加入俱乐部时也有点儿犹豫不决。你也晓得，我们都是些严肃认真的学者，“时光穿梭俱乐部”里个个都是正经人。我们每个人都是各自专业上的权威，一般不会和外行打交道，就算这位外行富得流油、能说六种语言也不行。可是，就像霍格尔威特（他专攻二叠纪的化石研究）说的，时间旅行太烧钱了，我们急需大笔的资金。
  而汤米对花多少钱毫不在乎。和20世纪末的那些出身豪门、家财万贯的纨绔子弟一样，汤米·泰勒开出一张一千美元的支票就像拔跟汗毛一样。哦，我们当然不会想念他。尤其是因为和我们预料的不同，汤米从未对我们中的哪个人用过他的任何一个恶作剧。
  如果你不知道他是个恶作剧的疯狂爱好者，那么你对他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表面而已。有些人——譬如我——活着是为了记录古代战争的场面；有些人——譬如老霍格尔威特——活着就为了收集二叠纪的化石标本；另外有些人——譬如读者你自己——活着就为了在我们这种专业人士休息闲聊时听取我们的想法，那样你们就能为行业杂志写出一篇篇的技术报道。可汤米·泰勒不一样，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各种恶作剧。至少可以这么说，在几星期之前，那还是汤米·泰勒活着的主要目的。
  刚开始，汤米满足于对现实生活里的人施展恶作剧。然后他突然想到，如果能对古人们搞恶作剧，那会更有意思，也更容易。于是，他就加入了“时光穿梭俱乐部”，签订了一张为期两年的“时光穿梭自行车”的租赁协议。（这张租赁协议又延长了两个月。）

  在这次的可怕事情发生之前，汤米·泰勒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回到你所能想到的每一个年代，对古人们施展他的那些恶作剧诡计。我得说，有些人会以比汤米的做法更可怕的方式来发泄他们的挫折感，但我并不是在为汤米辩护，我也并非冷酷无情之辈。从某个角度来说，一个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干出的那些事情，在过去实际都已经发生过……这就表示，如果一个时间旅行者在过去没做过某件事，那么他未来绝不会做那件事；而如果他在过去已经做过某件事，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做这件事的念头，他也注定会做这件事。汤米只是在完成他的宿命——就是这样。本质上，每一个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者都只是在完成他们的宿命而已。
  不管怎样，汤米的多数恶作剧都只是淘气的胡闹，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真正的伤害。譬如说他跃迁到1775年4月18日晚上的查尔斯顿，将保罗·里维尔①的马儿藏了起来。可怜的保罗找到自己的马儿时，就快急得发疯了，但汤米的举动并没导致永久性的危害。保罗·里维尔依然完成了他那次著名的骑马传讯。接下来的一次，汤米在《独立宣言》签署的前夕将隐形墨水注入到大陆会议的墨水瓶里。气得约翰·汉考克②火冒三丈——但是这次的恶作剧仍旧没有导致永久性的危害。汤米的诡计很快就被识破（尽管不是由约翰·汉考克本人），墨水瓶被清空并重新注入普通的墨水，《独立宣言》得以最终签署。
  除了掌握六种不同的语言，汤米·泰勒还是一个伪装大师。要是你不信，请日后仔细看一眼尼德兰画家老布鲁盖尔的《农民的婚宴》真迹，一幅精良的复制品也行。对的——汤米本人在这幅画作里面。他就是穿红色衣服的那个乐手（我有没有提起过，汤米是个多才多艺的乐手。如果没有，现在你们知道了）——就是那个露出饥饿眼神，需要好好理个发的乐手。画家忠实地描绘下汤米的模样，简直就像拍了照一样。汤米喜欢参加别人的婚礼——至少是在这次的事故发生以前。婚礼为汤米提供了进行恶作剧的理想场所。
  尽管如此，对于汤米的一些更加使坏的恶作剧，我就不能苟同了，虽然我知道他在进行这些恶作剧的时候常常失去了自由意志。譬如说，他无数次向巴尔扎克的债主透露大文豪的藏身之处。或者他截住了但丁写给比阿特丽斯③的唯一一份信件。（我不由地猜测，《神曲》得以问世多亏了汤米。）另外有一次，汤米趁着约翰·斯图亚特·密尔阅读完托马斯·卡莱尔④的《法国革命》的手稿之际，将手稿烧毁。这是可怜的卡莱尔的唯一一份手稿，于是他不得不凭借记忆将整本书重新写了一遍。密尔责怪他的女佣粗疏大意，历史书都赞同密尔的推断，可只有“时光穿梭俱乐部”的成员才知道事件的真相。
  然而，汤米开过的最残酷的玩笑，大概要数这个：汤米对所罗门使出的恶作剧。在示巴女王抵达耶路撒冷之前，汤米在所罗门王的宫廷御膳房里谋得了一份工作，在示巴女王到访的那几天里，他每天都在所罗门王所喝的那杯山羊奶里加入六克让人失去性欲的药粉。我能想象到，研究《圣经》的那些学者知道《所罗门之歌》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后该多么的震惊。
  但汤米回到过去后，不只是进行一些恶作剧。他不仅是一个恶作剧方面的高手，还是那个著名的“偷窥者汤米”⑤。

  你瞧，很多事都息息相关。你可以掺和进大多数的恶作剧里，但并非所有时候都行。这么说吧，对于有些恶作剧，你只能做个旁观者。
  故事说到现在，你或许已经猜出真相，但不管怎样，我都会自己揭开最后一层面纱。汤米·泰勒就是传说里那个著名的偷窥戈黛娃夫人的裁缝——他因此而落得双目失明。但这件事的实际情况并不像你所相信的那个传说那样。从历史观点上来说，传说的准确程度堪比那些老掉牙的《圣经》题材的电影。（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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