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版本叙录
 (2023-08-23 21:43:47)
	
			
					(2023-08-23 21:43:47)		| 标签: 曹禺曹禺全集北京人 | 分类: 述学 | 
 
《北京人》的版本不复杂:1941年连载于香港《大公报》文艺副刊的初刊本、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的文生版、收入1951年开明出版社《曹禺选集》的开明版,以及收入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曹禺剧本选》的版本,此版可称1954人文版,以区别于以后人文社的其它版本。这几版是《北京人》出版史上最重要的版本,尤其是文生版和1954人文版,此后的其它版本基本都衍生于这两个版本。
1954人文版《北京人》的结尾处,曹禺增添了写作时间:1940年。“1940年春天,小城江安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孕育着一个生命的胚胎,他的名字就是《北京人》”,万方在《你和我》一书中如是说。写作《北京人》时,曹禺在迁至四川江安的国立南京戏剧专科学校任教。至于“小城江安所发生的一切”,万方指的是曹禺和方瑞的恋爱。因为在这句话的前面,万方还引用了曹禺写给巴金的信,在信中,曹禺确实提到了他和方瑞的爱情,也说到“我想或者有一天写出一点略微成形的东西”。
也不仅是作为女儿的万方如此看待曹禺方瑞的恋爱与《北京人》的联系。1940年夏,方瑞到江安,并与曹禺相识相恋,钱理群先生将其称之为曹禺写作《北京人》的“契机”,并说“从夏日相识,到深秋写出《北京人》,曹禺的爱情生命和戏剧生命同时萌生、发展与成熟”。(钱理群《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
曹禺自己的说法是:“愫芳是《北京人》的主要人物。我是用了全副力量,也可以说是用我的心灵塑造成的。我是根据我死去的爱人方瑞来写愫芳的”。(田本相、刘一军编《苦闷的灵魂——曹禺访谈录》)。方瑞,其实也不仅是愫芳的原型。在为曹禺抄写《北京人》文稿时,方瑞还做了一些改动。写给方瑞的信中,曹禺说:“我高兴,你所改正的地方都在台上得着证明是好的”。
当然,曹禺和方瑞的恋爱只是他写作《北京人》的“契机”之一。《北京人》写作于《蜕变》之后,对于后者,曹禺说“写得不深,不叫人思索,不叫人想到戏中描写以外的问题”(曹禺《我的生活和创作道路》)。在回顾自己的创作时,曹禺这样说完《蜕变》再谈《北京人》,不仅在说《北京人》是“叫人想到戏中描写以外的问题”的戏,也可以说,反思《蜕变》的问题乃是写作《北京人》的另一“契机”。
至于《北京人》的写作时间,曹禺在剧专的学生方琯德有一段生动的回忆:“大概是1940年的深秋,在四川江安靠近古旧城墙边上的一幢房子里,曹禺同志写作了《北京人》……他把《北京人》剧本,写好一段读一段给我们听。我记得江安的夜晚没有电灯,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铺满了稿纸,窗外是梧桐秋雨……”(方琯德《看<北京人>忆旧感新》)。
曹禺回忆《北京人》的写作,说:“那时候搞东西很多,也很快,《蜕变》一个月,《北京人》40天就写完了”。(田本相、刘一军编《苦闷的灵魂——曹禺访谈录》)。但很快写完的《北京人》却没有立即发表,直到半年以后,1941年5月才开始连载于香港《大公报》的副刊《文艺》和《学生界》,自5月22日至11月1日结束,共计连载103次。而且,曹禺也并不是将写完的剧作一次性寄给《大公报》,因为连载时有中断,报纸上会登出“续稿未到,暂停登载”的启示。
《北京人》在香港《大公报》连载结束的当月,文化生活出版社即出版了一个土纸本的单行本,为《曹禺戏剧集》之四。收入《曹禺戏剧集》的剧作通常以枝叶图案为封面,但土纸本不同,只在白色封面上用红色手写体印了一个剧名。《大公报》连载的初刊本《北京人》校勘不精,错讹颇多。1941年11月版的文生版《北京人》比初刊本稍好,但同样粗糙。
次月,即12月,文化生活出版社重排《北京人》:两种装帧方式,一种收入《文学丛刊》,为第七集;另一种收入《曹禺戏剧集》,为第四种。两种《北京人》除封面不同之外,纸型一致。
《文学丛刊》第七集的《北京人》只印一版,1942年以后,未再印行。《曹禺戏剧》之四的《北京人》则是每年一版,直到1950年,共计印行10版。每版的版权页上皆注明:“1941年12月初版”,不曾提及1941年11月的“初版”。从初版到第十版,文生版《北京人》纸型一致。
在写给方瑞的信中,曹禺也曾谈及《北京人》的校对:“我这两天又不能走,一则《北京人》的校对(最后的)我要看一两遍,因为以后改不了。我看了印刷局的情形,我们在屋里说改就改,事实上给办事的人太大的困难了。我想以后要少改,但这一次叫他们少出错误,免得日后麻烦”。虽然,剧作乃曹禺自己校对,希望“少出错误”,1941年12月文生版《北京人》也确实比11月版的土纸本好了许多,但错误依然不少。曹禺说“以后要少改”,实际上,印了10版的《北京人》从未改过,更不用说修订。贾植芳和俞元桂两位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中,说文生版《北京人》1947年3月第七版为“修订重排版”,不知何据。
新中国成立后不久,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组织“新文学选集编辑委员会”,丛书由开明书店出版。1951年8月,《曹禺选集》列入丛书第二辑,收入《雷雨》《日出》《北京人》,曹禺对三种剧作均作了大量修改。曹禺晚年谈及这个选集时,说当年周扬写的《论<雷雨>和<日出>》“是很有分量的……建国初期,周扬的话,我佩服得不得了。我修改《雷雨》和《日出》,就是开明书店出版的那本剧作选,我基本上是按照周扬写的那篇文章改的”。(田本相、刘一军编《苦闷的灵魂——曹禺访谈录》)虽然并未谈及《北京人》,但开明版《北京人》的修改亦可作如是观。
除了大量细节的修改,开明版《北京人》还删去了剧中一个人物——“北京人”。可以说,在《北京人》的出版史上,开明版之前的《北京人》是有“北京人”的《北京人》,开明版《北京人》之后是没有“北京人”的《北京人》。开明版《曹禺选集》1951年8月初版,1952年1月再版,共计印行一万册,应该说数量不能算多。该版虽为研究者看重,但在传播史与演出史上,影响不能算大。
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曹禺剧本选》,同样收入开明版选集所收的三种戏剧,该版也可看做开明版的再修订。在《前言》中,曹禺说:“不过这一次,除了一些文字的整理之外,没有什么大的改动。现在看来,还是保持原来的面貌好一些”。单就《北京人》而言,“没有什么大的改动”,指的不是开明版,而是文生版,即不是没有改动开明版,而是尽量恢复和保持了文生版《北京人》“原来的面貌”。没有恢复的,是被删掉的“北京人”。
1961年5月,人文社将《曹禺剧本选》改名为《曹禺选集》出版。《出版说明》中说:“这次作者又对《雷雨》《日出》二剧,作了许多重要修改”,并未谈及《北京人》。确实这版的《北京人》并未修改。1978年,人文社重印《曹禺选集》,曹禺也为之写了《后记》,但《北京人》依然是没有修改的重印。
《北京人》的出版史上,1954年人文版的影响不小,其影响一直延续到可称最终修订版的川版。1984年12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北京人》,收入《曹禺戏剧集》的,该版也是1949年之后首次出版的《北京人》单行本。该版恢复了各种选集本删掉的剧前的唐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但川版的底本依然是1954人文版,基本没有修改,只是将人物年龄稍作变动:曾皓由诸版本的六十三岁改为“六十四、五岁,”小柱儿由原来的十五岁改为“十三、四岁”。
1994年,人文社将《北京人》收入《中国现代名剧丛书》单独印行,底本为文生版,校正了文生版的一些明显错字,但亦出现了新的错字。
1996年7月,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七卷本《曹禺全集》,第二卷收入《北京人》,据编者注,底本为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1941年12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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