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旭：哈荔田辨治妇科病经验

全国著名的中医妇科学家哈荔田教授，1913年出生于河北保定的一个中医世家，幼承庭训，发愤学医。1931年考入北平华北国医学院，以优异成绩，深得施今墨、周介人、范更生诸名家赏识。1935年毕业后创办北平国医专科学校，此后任教于天津市国医训练班，并在当地与父执业。建国后，先后担任天津市卫生局副局长，筹办天津中医学院并任院长、顾问，同时任中华全国中医学会副会长、常务理事、妇科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卫生部医学科学委员会委员、全国政协委员等职。他从医60余载，为振兴中医事业、培养中医人才竭尽全力，不幸于1989年9月9日在天津逝世，享年78岁。

哈老在学术上精研医经，崇尚易水学派，擅长中医内科，尤精于妇科诊治，其精湛的学术和高尚的医德，蜚声海内外，堪称当代名医，医林楷模。著有《哈荔田妇科医案医话选》、《内经妇科辑文集义》《中医妇科验方选》《扶正固本与临床》等书，系统地阐述了他的学术思想。

我和哈老并未谋面，近3年来仅有书信往来，但长期以来，我钦慕他的学识，经常拜读他的著作，从中获益良多，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于1988年在病中亲自审阅拙著《妇科条辨》，并且赐序云：“该书在中医妇科理论体系的指导下，立足于临床，突出简明实用的特点，编写体例别具一格，以‘条辨’形式论述病证的理、法、方、药，内容翔实，条分缕析。撷取医案，多为历代医家菁华，并有作者临床经验，理论与临床相互阐发，使读者易读易晓，便于掌握重点”。对我的鼓励极大，使我非常感动，终生难忘。现将哈老辨治妇科病的经验予以述要，以示对他的怀念。

1. 辨证论治  重视三脏

哈老家学渊源，其父以长于内科、妇科而闻名医林，他早年耳濡目染，转益多师，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医学风格，尤精于妇科理论和临床研究，因此遐迩知名。

在妇科病的辨证论治方面，哈老特别重视肝、脾、肾三脏，认为妇女以血为体，以气为用，然气血之化生、运行、敷布、施泄等，无不与脏腑之功能活动有关，其中尤以上述三脏在妇女生理、病理上占有重要地位。所以在辨证时，需重视诸脏的作用，因为“肝为女子先天”，肝与冲任二脉通过经络互相联属，肝的生理功能正常，则藏血守职，气血通畅，冲任脉盛，月事得以时下，胎、孕、产、乳诸皆正常，否则可导致多种疾病的发生。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其功能正常与否，也反映在妇女生理、病理诸方面；又因与肝的关系甚密，互为影响，更应引起注意。肾主藏精而寓元阳，主生殖而系胞脉，与月经、胎孕关系更为至切不可忽视。

在具体治疗时，应分别采用调肝、健脾、补肾三法。即在治肝时，属肝郁者，宜用芳香辛散法，方以柴胡疏肝散为主加减；肝燥者，宜用甘润柔缓法，方以一贯煎为主化裁。治脾应针对其病证特点，多以温阳、益气、升清、化湿、辟秽诸法灵活运用，方选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升阳益胃汤增损。治肾属肾阴虚者，宜用滋补法，方以二至丸为基础方视情化裁；肾阳虚者，宜用温补法，药用鹿角胶、紫河车、巴戟天、金毛狗脊、菟丝子、川续断等湿润真精之品，但不主张用苦寒损阴、辛热劫津之类。以上为调理三脏的基本法则，临证更应据情施法，才能举一反三。

2. 遣方用药  独具特色

哈老学验俱丰，遣方用药更是独具特色。对于月经病的调治，药随法变，运用自如，如月经先期属肝郁化热者，治宜清热凉血，药用丹皮、生地、黄芩、白薇、凌霄花等以正本清源，佐以理气化瘀，兼益肝肾之品，具有调经养血作用；月经后期属气滞血瘀者，治宜理气化瘀，药用当归、丹参、赤芍、刘寄奴、牛膝、香附、苏木、紫苏梗等以化瘀通经止痛；崩漏古有塞流、澄源、复旧三法，临证当遵整体辨证观，灵活运用，塞流是急则治标的措施，但止不宜一味固涩，应根据证情的热、虚、寒、实，采用清、补、温、泻法治之。因崩漏多属虚火，宜用清法，选用丹皮、生地、白薇、炒黄芩、白茅根等清滋之品，慎用苦寒泻降伤阴之药；温法用于虚寒证，选用巴戟天、金毛狗脊、菟丝子及参、芪等温阳益气、水中补火之品，不宜辛燥桂、附之类；补法用于肝肾脾胃虚弱、冲任亏损证，宜用二至丸、续断、桑寄生、山萸肉、黄精、地黄、何首乌、杜仲等滋补之品及潜纳之药；泻法用于气滞血瘀者，常用刘寄奴、赤芍、泽兰、三棱、没药、延胡索、茜草、凌霄花等活血化瘀之类。特别指出，塞流宜重用陈皮水炒墓头回、棕榈炭、炒地榆、山萸肉、五倍子等，但炭类药不宜堆砌使用，常佐化瘀生新之品，可防留瘀之弊。这些均为经验有得之谈，对临床指导意义很大。

3.胎产疾病   视证用药  

哈老认为：对于流产，虽有先兆与习惯性流产之分，但本病多由肾虚冲任不固，胎失所系，或脾胃虚弱，气血化源不足，胎失所养而致。治疗当在补肾安胎药中多选用菟丝子、炒杜仲、川续断、桑寄生等；补气健脾药中多选用党参、黄芪、山药、茯苓、白术等；养血安胎药中多选用山萸肉、枸杞子、熟地、阿胶或鹿角胶之类，以阴中求阳，温补安胎。寥寥数语，切中肯綮。子痫病属本虚标实之证，乃由肝肾阴虚，肝阳化风，气血逆乱，筋脉失养，挛急不舒所致；治宜在平肝熄风、滋阴潜阳的同时，加用桃仁、红花、刘寄奴、茜草、泽兰、牛膝等活血化瘀之品，以调畅血脉，舒缓挛急，多能获得良效。凡带下黄赤属湿热者，哈老采用利水除湿与清热解毒之剂，药选瞿麦、萹蓄、萆薢、冬葵子、海金沙、滑石、车前子、黄柏、败酱草、金银花等，每收殊功，值得临证借鉴。

4.汇通中西  提高免疫

哈老在数十年的医疗实践中，不断汲取现代医学理论，用以指导临床治疗，常获得满意疗效。他认为更年期综合征的病机无论是表现肝肾不足或脾肾不足，均为内分泌变化、机体免疫功能尚未恢复常态有关。所以在治疗时，对脾肾虚者，多选择具有增强免疫功能、补益脏腑之剂，常用七宝美髯丹（何首乌、当归、茯苓、菟丝子、破故纸、枸杞子、牛膝）；气血双亏者，选用九转黄精丹（黄精、当归）加味，具有双向调节、提高免疫功能作用；体虚自汗者，选用玉屏风散加减，效果可靠。真乃言简意赅，弥足珍贵！

总之，以上仅是哈老辨治妇科病经验之一小部分，许多具有创新之理论与临床经验还有待于整理总结。这些宝贵的经验，必将对中医妇科学术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