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淹没》发12月12日《生活新报》“世说”头条。欢迎转载。http://www.shxb.net/html/20121211/20121211_341252.shtml

                         淹没

                                吴安臣

    这个冬天才发现我是一条无法泅渡到对岸的鱼。我的身体在这个冰冷的季节始终僵硬，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而是凝固的冰，即使在阳光下也无法消融。我在门前看见秋菊散落了最后一片金黄；院内的最后一片绿叶在干冷而硬的风中舞动着营养不良的身子，恋恋不舍地向枝头告别，在风中四处游走，寻找最后的墓地。

今冬无雨。此刻面对一块放置如铁一般的冬，觉察出石头正在冻风中爆裂。一层又一层的严霜覆盖着大地，以一种桀骜不逊的破坏力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玉米苗或者青嫩的草尖摧毁，残杀殆尽。所有妄图在这个冬天寻找到一丝温暖的植物，都不得不把思想抵押给太阳，但太阳苍白而浮肿，一副大病新愈的样子，这让许多植物真的陷入无边的绝望里。随着大地上的残红落尽，土地上曾经欢快跑动的动物也几乎绝迹了。对于那种通体黑亮的乌稍（一种蟒蛇），在这个冬天，我有足够的胆量寻找它的归宿。

    我踏着落叶，“嚓嚓”的声音直贯耳鼓，冬天已经像一张焦煳的纸张，发出痛楚的碎裂声。我进入到阴冷的仓库里，据说仓库里的乌稍都睁着贪婪的眼睛专候食物，任何试图想逼近这儿的小动物都会被这一双双巫婆一样的眼睛盯上，然后留下一股股象征死亡的腥味。开始我把各种动物的失踪归结于人为，但今天在这里我找到了答案。我看到鸡毛或者其它的鸟毛，空气里的腥味还在凝固着。我借助一身寒气的冬来抗拒这些狰狞的冷血动物，这个冬天它们也许放假，或者它们根本不在我身后的某个地方。我所有的恐惧只是我的幻觉，也许是因为前三个季节太多的恐惧攒到今天的缘故，在空旷的仓库里我极力寻找一丝阳光，但那只是一种企图，真的！霉菌在身后笑我。这是一个乏力的梦想。

    灰尘在这个季节似乎特别多。所以，除夕前我们扫到了太多的积尘。但尘土会形成合围之势，我不断地清扫那些落在地面的，但更多的灰尘就会挤往空中，在瘦弱的阳光里翩跹起舞。拿起一本书，灰尘已掩去它应有的面目，我在强烈的咳嗽里发现灰尘已经进入我的肺部。尘土的力量超过了水，稳踞在冬的城堡里。我拔起一棵白菜，那是一棵业已死亡的白菜。开始我以为它是由于根部遭到虫子袭击才会这样，拔起以后我发现尘土纷纷扬扬，簌簌落下，像缺乏温度的雪花。我放弃了和尘土做最后的斗争，因为我清楚微尘在不断的分解中队伍在不断壮大。我消灭的尘土不会离开世界，相反我死后还会被埋入尘土里，我像一只鸟逃离不了钢筋焊就的樊笼一样，我亦无法逃脱尘土的藩篱。它对我的入侵，深入到肺腑，就像我站在布满粉笔灰的讲台上，我无法让自己清洁得一尘不染。灰尘在这个冬季肆虐，我无可奈何，也没办法奈何。

    在这个冬天，我被寒气包围，被尘土淹没。我是一条用残存温度寻找阳光的鱼，我想春天于我来说是最美好的字眼。我结冰的眼里已经看到了对岸的红花和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