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土里的爱情

——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有情人

文/段玉

（本文选自《心生活》2008年2月号美丽人生栏目）

       我们的爱情并不轰轰烈烈，但却总是激动人心。

       两年前的新老生见面会上，我无意中见到一个女孩，从此认定，这就是我等了多年的那个女孩。她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也许是个巧合，但我总认为，这是注定了的，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否则我没有耐心一直等到现在。

       见面会结束，我们也就这样散了。我内心里很激动，但是没有勇气找她说话。她走了，我也走了。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的手机号。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很肯定自己知道她长什么样。我相信，既然上天安排我们见了一面，那就还会再见面，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哪天。

       等了很多天，什么进展都没有。我急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想要有所行动，但又无从下手。终于在学校主楼前碰上了，她向我迎面走来，我向她迎面走去。来得实在太突然，我没有任何准备，紧张，害怕，内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她打招呼：说“你好”？那她回个“你好”之后，我该怎么办呢？！叫“学妹”？那她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呢？！我知道她是谁，她可不一定知道我是谁啊。不是不一定，是非常确定，她确实不知道我是谁。谁让我长那么丑，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没有引起她注意啊。要不然我就装酷一点，“嘿，你是四川来的吧？”她一定会问，“你怎么知道？”“看长相啊，长你这么漂亮，能不是四川的吗？”……

       很遗憾，晚了一步，就晚了那么一点点，她已经跟我擦肩而过。都已经过了，这才打招呼，那不是有点莫名其妙吗？更何况问题问得还有点古怪。再说，万一打了招呼她没有听到，那不是很尴尬？我以后还能有跟她打招呼的勇气吗？

       ……

       在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想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绝妙的办法，而且做起来顺理成章，没有一点点牵强的意思。主楼是我们学校的办公楼，她作为一个刚入学的新生，上主楼那八成是去了自己学院的办公楼，这层楼我实在太熟悉了，哪个角落夜间三点有老鼠出没我都一清二楚。我跟了上去，在电梯间等了一会儿，这是她出门之后的必经之路。我假装等电梯，看着一班又一班的电梯经过，我并不着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电梯嘛，走了就走了，俺才不稀罕呢。

       她出来了，我们“顺路”。我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一起上电梯。电梯里我们也就简单地聊了几句，很奇怪，我们都聊得很开心。出了电梯门，我们又接着聊了几句，聊的内容都没什么特别，乱七八糟的八卦。临走的时候我给她说了一个号码，是我的手机号。没用电话本，这个鬼精灵的女孩居然一气把我的号码给记住了，并且一记就是两年，直到现在拨我电话都不用翻电话本。

       一个星期之后，我捧了19朵玫瑰向这个女孩表白，选择的是中秋夜，意思很明白：我年年捧19朵玫瑰跟你一起赏月。19朵玫瑰代表19岁的你，1朵玫瑰是1岁的你，2朵玫瑰是2岁的你，19朵玫瑰是过去的你，是现在的你，是全部的你，1朵都不能少，不管你的过去是什么样，我全部接受。19朵玫瑰也是将来的你，因为在我心中，你永远是19岁，月亮见证我们的爱情。

不幸的是她把我拒绝了：“不行，你这个人怪怪的，不了解你。”有些气馁，但我没有放弃。时不时约她吃顿饭，聊聊天，散散步。一周之后再次表白，她终于接受我了。我保留了送花的习惯，每年中秋都让她在月亮底下闻到玫瑰的香味。有时候觉得光送花很单调，心血来潮我就学点手艺，给她织条围巾啥的。

去年周年庆祝，我想到一个新花样，我们都给对方写一封情书，但是不让对方看，把它装进盒子，埋到土里，等到第二年周年庆祝的时候，再挖出来一起看。学生穷啊，条件艰苦，连个像样的盒子都找不到，而且也舍不得专门花钱去买个漂亮的盒子。我们一拍即合，咱在乎的是过程，盒子太漂亮反倒太刻意了，就用学校打饭的饭盒，省钱又结实，外面镀了瓷还不容易被腐蚀。所以我们就用饭盒，把两封情书装进去，就饭盒的盖子盖好，埋到校园某个秘密的角落，神不知鬼不觉。

一年的时间说短短，说长也长。尤其是有了个期待的目标，那时间过得叫一个慢呀。经常忍不住好奇：她会在里面写什么呢？有关我们的爱情？或者是一个约定？抑或是一个承诺？一个心愿？埋藏的地方刚好是我们幽会的常驻地，每次在这里谈情说爱，我们都只能眼巴巴看着地面上的杂草疯长，不清楚里边到底藏了一个什么秘密。女朋友多次劝我：“不如偷偷打开来看一眼吧，就看一眼。”我总是顺着她的意思：“好啊，那就开吧。”嘿嘿，但是我心里清楚，她不会那么做的，我也不会。我们都只是忍不住说说而已。

两封情书默默地埋藏了一年，昨天又是中秋，我们按照约定，一起来到埋藏的地方，想要看个究竟。我白天已经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想要找个挖土的工具，连施工地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找到。后来才想起，我去年埋完之后，顺手把当时用的那根钢筋藏在校园的一个角落里了。为了不让雨水腐蚀，我藏得比较深，或许还在？到了藏钢筋的地方，伸手一摸，它居然还在。虽然多生了点绣，但毕竟是个好兆头，希望挖情书也象找钢筋一样顺利。

遇到一点点小麻烦，埋藏的地方驻扎了一对情侣，偏偏今晚他们就缠绵着不走。我们就在旁边缠绵着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10：30，他们才终于走人。我们急匆匆地冲过去，用脚步丈量出确切的位置，拔了杂草就开始挖。

挖土的时候，简直象在经历一场大冒险，因为经历了365天的风风雨雨，不知道那个镀瓷的铁饭盒生锈了没有，不知道情书被腐蚀了没有。甚至都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因为学校的草皮翻新，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会不会被人挖到，或者当作垃圾扔掉了……

不敢做太多假想，我只是认真地刨土。看到我吃力地用钢筋撬土块，女朋友很吃惊，没想到刨土还这么费劲，她原本以为手一扒就完事了。我是打心眼里服了，她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难怪上次挖坑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就很疑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用钢筋。得，让她自己试试吧，省得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钢筋接到手里，试了几下吃不上劲，她就把钢筋递回来向我求助。说实话，我心里一点怪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自己特别得意，也很开心，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她时不时需要依靠我一下，这种感觉很好。

为了不让钢筋触到饭盒，我在周围划了一个大圈，一层层拨开，逐层深入。手到之处，突然碰到一个光滑的表面，我暗喜，料定那就是饭盒。月光底下暗暗的看不清楚，女朋友用手机的灯光，照着我扒开一抔土，白色的饭盒盖顿时映入眼帘。饭盒盖子跳入眼球的那一瞬间，我们激动得同时叫了出来：“耶！我们的爱情……”

我忍不住吻了她一下，她也吻了我，激动而深情，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期盼，那也正是我的期盼，我继续动手。兴奋得有些慌乱，但又不敢太激动，生怕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把它弄坏。大把大把地往外刨土，但又时刻谨慎而小心，一触到饭盒我就留神。直到半个饭盒身子露出地面，才小心翼翼地把它端出来，找个平坦的地方放稳。

我们围着饭盒端详了半天，舍不得立即开启。观摩过后，我又有了新想法：“咱就不打开它了。”女朋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一个劲地求我：“好老公，我们快打开吧。”“不行，我决定了：我们不开了，继续把它埋起来吧，再埋十年，然后一起打开，那才有意思呢。”

女朋友看我态度坚定，都快抓狂了，简直是猫抓心，又没有办法，急得直跺脚，拿着手机四处乱抓。我不忍心折磨她，“那就亲一下。”我们又兴奋地亲吻了一下，我顺手试探着把饭盒打开，我的天哪，天哪，恐怖啊，天底下最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饭盒里一汪清幽幽的清水，两纸情书安静地泡在水里休养，似乎不愿意被人吵醒……

真是心有灵犀，此刻，我们都觉得，情书上边究竟写着什么，已经不重要。我们已经很难看到，也不想看到。不想再打开它，只想让它继续沉睡。我们又把它封存好，决定再埋回土里，埋十年。十年之后，我们会一起回来看看它，不管它还在不在，我们都会回来看看。但在埋回去之前，我们还是拍了几张照片，留个纪念。饭盒身上有土，湿湿的，我们也不嫌它脏，反而感觉很好，拿到灯光下，脏手脏脚的就那样直接拍了。拍完放回去，我们象是了了一大心愿，不再挂念。如果十年之后，我们回来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那就让它消失吧，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遗憾，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爱情还在土里，永远都在。情书上的内容，留给一个人去解读：月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