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访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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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城市的痼疾成为习惯时,很少有人会去追究它本质的原因。如果身为知情者的设计们也回避沉默的话。
对陈跃中的采访正是为此而来。陈跃中,一个有建筑、规划、景观教育背景的景观设计师,一个提出要由景观来指导城市规划的景观建筑师......这是厚厚的采访资料所传递出的信息。
“景观越位于建筑之前”,这到底是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热爱,还是缜密严谨的未来主流?
但谈话还是从城市的细节开始,“好多车都是胡乱地停放,入口和门前都是杂乱无章。”陈跃中直言。
一个人的困惑
让陈跃中倍感困惑的事情,是很多人能感同身受的城市痼疾,比如“停车场太远缺乏规划,连北京火车站也如此,建筑标识指向不清”。
“现在很多的景观设计,撇开功能单讲如何好看。雕塑、喷泉等都是为了好看,仅仅是为填充城市空间,为的是锦上添花,忽略了建筑设施与周边环境之间的功能关系,更忽略了场地使用者的基本需求。”
就连奥运建筑,陈跃中也认为有遗憾:“建筑场地很大,但车却开不进去,缺乏功能上的考虑。”本来场地与建筑是不能分开的,但是现在它们被生生地分开了。
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感受到的只是不舒适;对研究景观设计的陈跃中来说,最开始他还只是不适应,最终他的不适应转为了愤怒,愤怒完毕,他还困惑:“人们对此竟然很接受!”
2000年从美国回国后,陈跃中就提出了“大景观”概念,将景观设计置于所有设计之前。“原来的景观都是造景,是锦上添花,不是生态和功能性的统一。”大景观是从自然生态和社会功能的要求出发来践行景观设计。
他举例:“一场大雨,这对于缺水的北京来说本来是好事,可是为什么雨一大了却到处被淹,适得其反?就是因为布局不合理。现代景观必须考虑自然和城市的关系,景观就是和老天在一起讲融洽的事情。古典哲学讲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是非常朴素而又亘古不变的大道理。”
水墨里走出的设计师
他递过来的名片上,“易兰”两字是书法体,底上铺着深深的蓝。
上世纪60年代,陈跃中出生在北京。“我在铁路局的大院里长大。和建筑的结缘,还是要归结到小时候的爱好上。”
他从9岁开始学国画。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学画的经历。有次好不容易攒好了钱,坐着公共汽车到“荣宝斋”买画,到了后却发现所带的钱不够。“荣宝斋”当时有个传统,就是柜台上一个小罐子里放着些其他顾客捐赠的零钱,如果不够,掌柜的就从罐子里拿出零钱添上,以圆孩子们的梦。这次也不例外,陈跃中得到了这些零钱的帮助。
因为怀揣着这个小小的热爱,陈跃中没有成为王朔笔下的“顽主们”。院里的小孩,既也有王朔小说里打群架类型,也有其他更坏的类型,幸运的是“我们楼道的孩子都喜欢画画,因此没有一个学坏的”。
1980年,陈跃中考上了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现重庆大学),攻读建筑学。然而从小学习国画的经历,如同宣纸上着了墨,在他心里渲染开去。“念念不忘的还是对中国传统的园林精美、造园技艺的热爱”。到大学实习时,他从重庆顺流而下,看了集聚中国园林精髓的苏州园林,终于遂了心愿。在那里,《红楼梦》、《牡丹亭》里所描述的景象一一呈现:粉墙黛瓦,绿叶扶疏,庭院深深。
“大景观”的生态版本
半工半读,做助教,做助研,对不同的文化进行观察,是陈跃中的美国生活。欧美国家先进的景观设计理念,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考察美国的乡村小镇,让陈跃中大感震惊:任何一个小村落,都有湖泊,湖水透明得可以游泳。而这些湖水多来自于下雨时的自然汇积,人类不过是给了它一个容器。“那个时候我特别感触,景观设计是和老天一起干的事业啊!”
在美国多家事务所积累了深厚的功力后,陈跃中曾先后主持了纽约中央公园艾林顿公爵广场、纽约海岸线公园等项目的规划及景观设计,赢得了美国景观协会优秀奖。1993年,陈跃中应邀加盟世界知名的环境景观规划设计事务所EDSA,成为该跨国公司的副总裁,负责的项目遍及世界各个区域,如巴哈马群岛亚特兰蒂斯大型旅游度假区、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皇家海市蜃楼度假区等多个世界知名项目。
2000年,陈跃中回国,为的是一个长期以来的梦想:希望用自身之所学及海外十几年的职业经验来推动中国的景观规划设计。
了解一位设计师,最好的方式是看他的作品。不妨看看陈跃中对北京的几条主要休闲水系景观的营造,包括通州大运河、温榆河、昆玉河、小月河等。
通州大运河城市景观区位于京杭大运河的源头,将成为环渤海多条发展走廊的节点。作为古运河的终点和新北京城市发展重地,其景观设计直接影响城市区域发展。整个滨水景观突出了“大景观”的设计理念,以景观带动城市规划设计。景观设计师通过运河两岸的景观规划与设计直接参与主导了城市的区域规划设计,并运用了尊重地方历史文化和生态环境的设计手法,塑造了一个展现水文化的滨水景观,为通州建设城市未来中心奠定了基础。
他为通州大运河滨水景观提出的“四种时空形态、六大主题开放空间、多条景观通廊”成为设计的主要内容。四种时空形态是根据城市未来发展是要求,自北向南形成运河河源文化、历史古迹、城市商务中心和生态自然四种不同景观意向。在设计中,陈跃中和他的团队注意滨水空间整体性的打造,使景观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够与大开大合的城市空间尺度协调,强调以人为本,着力塑造了新城市的文化与生活活力。在这里无论是负责广场照明的帆影灯,还是延河的锚形铸铁栏杆,每一处细节都凝聚了设计师的原创,都在诠释着古老的运河文化。
请允许景观越位
“什么是你在设计的时候最看重的?”记者问他。
“景观不是雕琢,也不是个人休闲,,也许它并不艺术,可是得解决问题,得对整个环境负责任”。
在自然景观里,“大景观”考虑的是如何形成生态链和系统;在城市里,大景观考虑的则是城市各部分功能如何有机组合,这甚至可能会导致某种看上去的越位行为——按照习惯,景观设计师是排在建筑设计师之后的。
从2006年开始,陈跃中离开他创立的EDSA亚洲,和几位同伴一起创建ECOLAND易兰规划设计师事务所(简称易兰)。“易兰就是一个大景观的实验田。”ECOLAND易兰,从英文名子就可以看出他景观理念的生态(ECO)取向。
这个颠覆性的概念一旦成立,将产生一种局面:由景观设计方来指定建筑设计师和其他合作各方。这样,建筑设计方会理解么?
这样,会不会引发建筑设计师的抵触吗?
就连公司内部新来的设计师也未必理解,“我就是不停地和别人掰腕子,还得去影响家门口的敌人们。”有时,一个设计方案,设计师送到他这里来最后把关,甲方都已经通过了,他又推到重来。
“其实我也不是追求完美的人,我是特别能取舍和妥协的人。”不过,看到不好的作品,他总忍不住伸手,为了不让这些作品某日建成后自己使用时,再被其折磨一番。
他认为,当代景观设计在中国只有10年,而这10年,是他景观实践的10年,也是他回国先后创立EDSA(亚洲)和易兰景观的10年。业内有议论说陈跃中之所以能够提出和实践“大景观”的理念,与他本人规划、建筑、景观三方面的背景有关。
他很喜欢用中国画的精神来解释一些现实的道理,“功夫在诗外,为什么学画画的人要学诗词,练习毛笔字呢?”“易兰最具核心竞争力的仍然是景观设计,但我们也拥有专业的建筑设计团队、规划设计团队以及水、电、结构等专业的人员,并遵循以景观设计师为主导相互配合的设计模式,解决项目中出现的复杂问题,这样才敢说是完善的景观设计。”
“市场上是有知音的。”尽管目前各行业都因为经济危机而受影响,他的易兰却保持着良好的增长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