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民》特约撰稿 杨明

　　事实上，小灵通7000万的用户群，无论对于渴望大干一场的电信，还是雄心勃勃的联通、移动，都是一块不容轻视的大蛋糕

　　小灵通的情况最近不妙。同样不妙的，或许还有涉嫌“谋杀”小灵通的工业和信息化部。

　　在3G频道分配方案出台后的2月3日，政府主管部门工业和信息化部明确要求所有1900-1920MHz频段无线接入系统应在2011年底前完成清频退网工作，以确保不对1880-1900MHz频段TD-SCDMA系统产生干扰。这便意味着，占据1900-1920MHz频段的小灵通将在2011年底前走向寿终正寝，正式让路于移动TD网络。

　　然而，多少带些吊诡的是，该消息由中移动内部人士透露，政府主管部门工业和信息化部的相关文件，至今未能找见。据了解，运营小灵通业务的电信和联通两家，已经着手制定退网方案。

　　网上调查显示，超过七成网友表示愿意继续使用小灵通，对于小灵通退市政策，表示不理解。同样持怀疑态度的北京律师董正伟则认为，工信部此举，有行政垄断嫌疑。

　　日前，一封申请公开小灵通退市相关信息的挂号信已经寄往工信部，申请者董正伟期待工信部公开关于“2011年底前妥善完成小灵通退市”的文件，“如此重大决策，应当召开听证会，由消费者来决定”。

夹缝中诞生的小灵通

　　小灵通的诞生，和中国电信与移动的分家紧密相连。彼时，移动业务上升迅猛，固定电话业务量的火热却已是明日黄花。电信员工心里清楚，一旦真要分家，电信将失去移动通信这块大蛋糕，日子不会好过。然而，在1995年，电信和移动分家已是行业内部公开的秘密。

　　“小灵通之父”、时任浙江省余杭市邮电局局长的徐福新亦是看到这一现状，彷徨不已，觉得唯一出路，是要找到新增长点。一年后，在一本杂志上，徐福新看到了小灵通的前身——日本流动市话PHS。这一天，徐福新激动不已。

　　徐福新想到把PHS作为固定电话的一个变种、延伸，电信可以经营固定电话，自然也可以经营固定电话的变种PHS。

　　1998年1月，浙江余杭区正式开通小灵通，实行单向收费，月租费20元，资费每分钟0.2元，标志着小灵通正式进入我国市场。因为资费低、待机长等优势，小灵通受到低端用户青睐。

　　此后不久，小灵通市场即呈星火燎原之势：肇庆开通小灵通，仅一个月，放号5万多；昆明市开通当日，装机量1000部；而西安市在小灵通正式开通前，已有6万多迫不及待的入网用户，开通当天放号4000余……

　　“发展初期，用户较少，小灵通还可勉强使用，一旦用户数量扩大，小灵通的致命弱点就会凸显出来。”北京邮电大学阚凯力教授说。

　　记者了解到，小灵通由无绳电话演变而来，其基站的覆盖半径只有移动基站的1%到10%，覆盖面积则为移动基站的0.01%到1%。换句话说，仅仅要覆盖北京，就需要上百万个小灵通基站。而同样的地域范围，移动基站只需要几千个。

　　显然，电信发展小灵通，起因于当时的业务增长点不明。电信当时的破局之举，也的确给当时的通信市场注入活力，带来竞争。然而，阚教授却认为，固定电话用户线是典型的天然垄断，全世界至今都没有找到打破垄断的有效方法。言下之意，竞争似乎大可不必。

中移动“逼宫”疑似得逞

　　然而，小灵通开通伊始，质疑声音便不绝于耳。

　　根据当时媒体报道，多位业内名人曾联合撰文，称小灵通很快会失败，小灵通设备会变为一堆破铜烂铁。原信息产业部也多次组织专家论证，得出结论几近一致：小灵通是“技术上没前途的系统”，“不适合提供大规模公众业务”，有“基站小覆盖、小容量的致命缺陷”。

　　实际上，自开通至今11年来，小灵通作为中国通信市场的一个“搅局者”，满足了近亿用户需求，却几乎没能赢得业内众多专家好评。

　　对于这些反对声音，徐福新尽量不去理会，在他看来，正是小灵通的廉价资费优势让移动和联通坐立不安，“有人甚至去部里告状，想用技术落后来封杀小灵通”。

　　“余杭新政”做得遮遮掩掩，尽管上线后获得用户好评，毕竟尚未得到政府正式认可。政策的松动发生在2000年。这一年六月，原信息产业部下发通知，将小灵通定位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这一通知尽管没有明说认可小灵通，至少是默许。

　　到2004年3月，小灵通用户总数突破4700万，覆盖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355个城市。全国小灵通网络容量达到6700万。两年后，中国小灵通用户达到9300万。此时，小灵通业务全国铺开，达至巅峰。

　　但是，早在2001年，原信产部就打算收回小灵通频段。当时，中国电信凭借小灵通的快速发展，抢占了大量市场份额，遭至移动和联通的“逼宫”。

　　不过，由于当时小灵通频段处于闲置状态，收回并无太多实际意义。移动和联通的“逼宫”，每每搁浅。事实上，小灵通的诞生，以及而今退市，背后都隐藏着通信市场的竞争博弈。小灵通7000万的用户群，无论对于渴望大干一场的电信，还是雄心勃勃的联通、移动，都是一块不容轻视的大蛋糕。

　　真正的转机来自2008年。5月，中国移动被确定为TD-SCDMA运营主体后，中国移动即提出，TD频段不够用，要收回被小灵通所占用的频段。10月，小灵通退网的政策信息其实就已开始释放。

　　2008年10月8日，工信部无线电管理局副局长谢飞波在一次会议上表示，“小灵通所在的1880-1920MHz频段今后将用于TD网络”。这被业界解读为中移动“逼宫”小灵通有了结果。人们似乎开始嗅到小灵通寿终正寝的信号。

　　2008年转眼过去，２月４日小灵通退市的新闻出现后，就有业内人士指出，中移动获得的一次重要政策支持，也标志着其数年来“逼宫”小灵通终获成功。小灵通退市这场博弈中，中移动无疑是最大受益者。

涉嫌行政垄断的退市政策

　　毫无疑问，小灵通作为一种过时技术，退出历史舞台自然不可避免。但现有小灵通频段上运行着7000多万用户，涉及超千亿元投资，转网和寻找退出通道都并非易事。更多用户则主张，小灵通退市与否应由市场决定，消费者不需要小灵通时，才是小灵通消失的时刻。

　　“正如不能因为城市有了现代交通工具，就不让民众骑自行车。小灵通作为一种电信服务产品，有着固定电话的资费、移动电话的功能优势，这些，都使其具有很大的市场生存空间。”董正伟说。

　　2月5日，董正伟寄出信息公开申请信，要求政府部门公开关于要求小灵通在2011年底前退市的相关文件。董正伟认为，强制要求小灵通退市涉嫌行政干预企业实施垄断经营。董正伟可能会在工信部公开相关文件后，申请调查该行政垄断行为。

　　董正伟告诉记者，我国电信资费偏高是不争的事实，有很多人都能富裕到使用3G产品。但是，更应当看到，中国城乡收入差距较大，社会贫富差距悬殊，80%的民众还属于中低收入阶层，对这些人而言，相比3G，他们可能更需要小灵通这种资费便宜的产品。

　　显然，在小灵通退出市场后，农村、中小城镇居民用户或将只得转用3G手机。也就是说，原本只需要通话功能的通信用户，将为3G高额的通讯话费买单。“该行为违背市场交易自愿和消费者的公平选择权，是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和行政行政权力的垄断经营行为。”也是在这层意义上，董正伟认为工信部涉嫌行政垄断。

　　徐福新也认为，小灵通用户多为工薪阶层，很多都是学生、孕妇、老年人，和固定电话捆绑后，非常方便，也适应了他们的学习、生活、工作现状。然而，现在要强制小灵通退市，用什么设备来代替？

　　对于小灵通频段影响到3G频段的问题，董正伟认为，广播电台和电视台转换频段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技术措施，我们飞船已经上天，这种无限通信、远程操控技术也没有想象中高深莫测。只要把小灵通和3G通信频率进行适当调整，就能解决问题，现在总是拿频段说是，“这就是明显找借口”。

　　徐福新也表述了类似看法：现在用户不愿意小灵通退市，是不是因为频段的问题，就没了办法？

　　面对媒体有关小灵通退市的诸多问询，作为主管部门的工信部至今并不曾有任何正式的声音发出。

　　在工信部的网站上，记者也并未找到相关文件。董正伟告诉记者，政府信息公开的申请信据称已转给工信部领导，按照《政府信息公开条例》，15个工作日内便将会有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