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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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摄影师,隐身于草木之间
——目睹枯萎的池塘和阡陌全部复活
坐在鼓浪屿杨桃院子的花丛中,读摄影家莫非的这句诗,那一刻,我似乎倏然站起,随他走进了幽静的森林中,一起找寻,一起记录,当与萝摩不期而遇时,我们都觉得它绽开的果实在藤上等我们很久很久了。
萝摩家族,花丁兴旺,有180属,2000多种,在《中国植物志》里大名鼎鼎。它最早出现在《诗经》,名曰芄兰;而到了唐代药典中,它又名萝摩。
《诗经》里的众多植物,莫非都拍过它们的四季、它们的一生。春分过后,荒野郊外,萝摩发芽了,莫非眼里的萝摩妖娆而诗意满满;夏至时,萝摩一边开花一边结果,莫非拍下了这与古代解绳扣的角锥十分相似的果实,并低喃:“看你戴着那么美的玉角,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呢!”秋分时,萝摩的果实日渐成熟,乳汁状的白色黏液就会冒出来,莫非看着它的叶子由绿而金,果实由青而黄,并突然在晚秋的阳光下爆裂,新的种子诞生了;冬至时,大部分萝摩的种子都熟透了,没有风,“萝摩会叫风来!”莫非说。没有雨,“萝摩会叫雨来!”莫非又说。他坚信萝摩会呼风唤雨。
萝摩,乘风而去;萝摩,落雨而生。
“雨是生命最初的种子!”望着杨桃院子玻璃墙上那一粒粒滚落而下的雨珠,莫非说。
年轻时,莫非当了三年园丁,之后一直在北京的园林管理部门工作,拍植物的前世今生成了他毕生的志趣。天天与花草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但他说,“不是我看着植物长大,而是植物看着我变老。”他到外地时,如果遇到家乡的植物,就一下子有了安全感。
莫非经常一个人消失于荒郊野外,陪伴他的是最忠诚的伴侣——相机。他不只习惯而且很享受一个人的草木世界,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株植物。在丛林中,遇到什么动物,他都不害怕,但如果有个人突然冒出来,他反而会感到特别突兀。
有些时候,莫非为了寻找一种植物,可以从年头找到年尾,突然,有一天,这植物就立在了眼前,他说是因为自己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些时候,他为了拍好一片枯叶,竟拍了两千张片子,他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绿叶好拍,正面一张,反面一张,侧面再一张,三张就够了,但枯叶不一样,一阵风来就会千变万化。有次,他趴着调焦,一动不动地趴了近一小时,路人以为他出事了,不断地拍他肩膀,大叔大叔地使劲喊,他连点反应都没有。他烟瘾很大,每晚都要抽两包烟,但拍照时可以几小时不抽烟,明摆着摄瘾还比烟瘾大。
很少有人知晓,他无声无息地把华夏大地的植物都拍遍了,几十年下来,积累了七八万张片子。他沉迷于这种遁世的状态,可以几天几夜不用与人说话,他说,我离植物越近,就离尘世越远。
可是,在58岁时,莫非被叫回了尘世。
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发现了他的片子,发现了他为林林总总植物所做的影像志。出版人说,怎么能让这么好的片子一直躺在盘里呢?应该以书籍的形式与读者见面。莫非提醒出版人,出版这些,你们会赔钱的。出版人心意已决,“我们有时也要干赔钱的事。你自己几十年一直在做赔钱的事,为什么乐此不疲呢?”
没想到《风吹草木动》,一版再版,广受读者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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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没让出版社赔钱,正如绿水青山不会让世界赔钱一样。
商务印书馆乘势推出“万物有生有命”丛书(三卷本),还有另外四本书尚在编辑中,但名字早取了,依次为《萌》《生》《枯》《寂》。
在莫非到鼓浪屿杨桃院子与读者见面时,我们正在进行第八届台赛作品评选,在观看“环保科技类”入围作品中,我惊讶地发现,大都是正面表现环境得到改善的作品,比如,废弃的矿山如何活化为旅游景点等,这与以往入围作品有很大不同,往届入围作品大都以揭示环境遭受严重破坏以警示人类,如癌症村、被破坏的长城等,而且摘金夺银者都是大陆摄影师,记得曾有位台湾评委点评到,因为大陆正经历发展阵痛期,所以大陆摄影师有机会拍到这些发人深省的画面,而台湾已经步入较好的环保时期,台湾摄影师也就没能有这类作品来震撼评委的灵魂。
令人惊喜的是,大陆在大动作治理环境污染,保护绿水青山,依然为摄影师提供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撼人心魄的作品,并不一定只是那些记录重大灾难的,正如本届台赛金浪奖作品,竟以一个光头打败了“花莲地震”、“乌镇互联网”等重大题材组照。
正如莫非仅以一片叶子,便让你明了万物有生有命。